第61章 以德报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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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松了一口气,吵吵嚷嚷的要送萧玉琢回去梳洗休息。

纪王和萧十五娘也都站在一旁。

纪王眉头轻蹙,眼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十五娘脸色发白,惊魂未定。

萧玉琢回过头来,看着浑身散发着阴沉气息的越王李泰,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李泰勾着嘴角轻蔑的笑,“原来郡主也不会游泳啊?现在知道溺亡有多痛苦了?”

萧玉琢脸面一僵,痛苦倒还在其次,在水中那种无助,那种什么都抓不到的恐惧感,才是最击垮一个人的。

“是。”萧玉琢面色僵硬的冲他点了点头。

梅香竹香连忙扶着她往厢房里去。

萧玉琢换了干爽的衣服,靠在榻上,梅香跪在身侧,为她熏着擦的半干的头发。

萧玉琢不由回想起自己摔入水中的情形,眉头微蹙,“李慧芝呢?”

梅香竹香闻言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茫然摇头。

“我记得,我落水之前,她冲到我前头……”萧玉琢低声说道。

“是她撞了郡主吗?”梅香立时警惕的问道。

萧玉琢摇了摇头,李慧芝并没有碰到她,是先前李淑仪踢翻的水桶,水洒在石头上,她脚下一滑才摔了下去的。

可眼角余光里猛的冲上前来的人影也确实吓了她一跳。

“她挡了南平公主一鞭子。”竹香皱眉说道,“不过后来郡主落水,将大家都吓坏了,就没注意她了。”

萧玉琢猛的抬眼看向竹香,“你身上的鞭伤怎样了?”

昨日刚来,竹香就替她受了南平郡主两鞭子。

竹香抿嘴摇头,“婢子没事。婢子耐打。”

萧玉琢却执意要看她身上的伤。

竹香拗不过,只好红着脸,掀开衣服给她看。

梅香倒吸一口冷气,“伤的这么重呢!”

萧玉琢的眼睛也微微眯起。

竹香皮肤不似一般女孩子白皙细嫩,小麦色的皮肤上,两道红痕虽未皮开肉绽,却也触目惊心。

竹香连忙开口解释,“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昨日郡主赐给婢子的药抹上之后就不疼了。”

萧玉琢点点头。

竹香怕她不放心,又道:“其实这伤真不算什么,婢子当初学功夫的时候,比这重得多的伤也没少受过。摔打来摔打去的,也就不觉得疼了。”

说完,她还咧嘴嘿嘿一笑。

萧玉琢皱眉微微点头,“你性子坚韧,幼年习武,且伤成这样,那李慧芝又当如何呢?”

竹香和梅香对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担心起来。

“我们带出来的伤药还有么?”萧玉琢沉声问道。

梅香连忙点头。

“竹香送去给她。”萧玉琢吩咐,“不论如何,她是替我受了一鞭子,再为此结了仇倒是不划算。”

竹香连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她便从李慧芝那儿回来,还忍不住连连叹气。

“郡主叫你去送药,你叹的什么气?”梅香皱眉看她。

“婢子去的时候。六公主的丫鬟正在哭。”竹香低声说道,“她们似乎也没带什么好的伤药,六公主躺在床上,虽未落泪,却也是强忍着。”

梅香惊愕的张了张嘴,未置一词又闭了起来。

“婢子送过去伤药,那宫女感激的不行,拉着婢子的手连连道谢。”竹香说道,“六公主也叫婢子转达谢意。”

萧玉琢点了点头,她望着床帐,眼眸里有滢滢碎光若有所思。

门外却突然传来萧十五娘的声音,“将军这边请……”

屋里主仆三人都向外看去。

说起来,萧玉琢是为了萧十五娘的事儿,才来的明觉寺。如今萧玉琢落水,最应该过意不去的就是萧十五娘,丫鬟们在跟前伺候她换衣梳洗的时候,她不往前站也就罢了。

早该过来探望,却一直不见她人。

丫鬟禀了一声,推开房门,却见十五娘脸面微微带汗的站在门口,神色仓惶而焦急。

而她身后正站着眼眸沉敛的景延年。

十五娘喘了口气,“阿姐,你怎么样了?”

萧玉琢微微一笑,“我没事,叫你担心了。”

萧十五娘快步上前,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这边是女客厢房,将军来的晚了些,你别生气。”

这是怕她闹脾气,再把景延年给惹走啊?

萧玉琢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等会儿再来看你。”萧十五娘冲她点点头,放开手,一步两回头的走了出去。

丫鬟们也都垂手退到门外。

景延年这才迈步向床边走来。

他背后却有什么东西猛的一动。

萧玉琢吓了一跳,“你拿了什么?”

景延年深深看她一眼,忽而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扑棱”一声。

他手中掂着的一条大鱼猛的甩了下尾巴,尾巴上的水珠子有些甩到了景延年的头上,俊逸的脸上。

他面容清朗,倒无嫌弃之色。

他手中这条鱼,比她适才钓上来那条还大。怎么着也得有十来斤吧?都有刚会走的孩子那么长了!

“你,你……”萧玉琢瞪眼看着景延年,一时无语。

“听说这两日的斋饭,叫你吃的馋了?”景延年上前问道。

萧玉琢连忙摆手,“你别把鱼拿过来,我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它!”

景延年忍俊不禁,唤了丫鬟来将鱼拿出去。

没了那垂死挣扎的鱼,厢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景延年走到床边坐下,两人离得很近,安静的房间里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萧玉琢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景延年的目光安静恬然的落在她身上,“对不起……”

他忽然低声说道。

萧玉琢猛然抬起头来,“干什么道歉?”

景延年好看的眼眸低垂,似乎真的是自责不已。“你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我却没能在你身边。”

萧玉琢闻言怔了片刻,忽而噗嗤一笑,“不过是意外罢了,谁能提前知道?难不成我还真要把自己拴在你的腰带上?”

景延年脸上略微一僵,也轻缓笑了起来,“让你受惊了。”

“切,”萧玉琢不屑,“这算什么,远没有当初你对我……”

话说到这儿,她猛的一顿。

本来温馨的气氛霎时间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有些僵硬冷凝。

景延年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从山下百姓家里寻了个会做饭的丫头,人挺机灵,你若是想吃鱼,就叫她在这院子里做了给你解馋。”

萧玉琢翻了个白眼,“这里是佛寺,我可不想被和尚们撵出去。”

景延年摇头,“我已经叫人将这院子围起来,和尚们便是嗅到香味儿却也进不来。”

萧玉琢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咕哝道,“谁说我是馋了?我舍不得那鱼,乃是因为那是我自己钓的!”

“日后若有闲暇,我陪你去曲江池垂钓,可好?”景延年忽而说道。

萧玉琢一愣,连忙看他。

他别过脸去。这话似乎叫他也颇为不自在。

萧玉琢心下狐疑,景延年以往讨厌郡主至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变成这样了?

“你可还能起身?”景延年忽而问道。

萧玉琢哼了一声,“我是意外落水,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怎么就不能起来了?”

景延年闻言,面色略有不悦,“莫要说不吉利的话。”

“郎君堂堂大将军,倒还忌讳这些吗?”萧玉琢掀开被子,跳下床来。

她踉跄没站稳,景延年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并扶着她的肩头,“我不忌讳,但不希望你这么说自己。”

他声音温润好听,如一汪清泉缓缓流过心田。

萧玉琢心头不由一动,她连忙用力按住,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的穿好了高头屐,“会做饭那小娘子在哪儿?”

景延年眼眸深深的看着她,与她并肩来到门外。

门外果然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正蹲在墙角手法利落的宰杀大鱼。

梅香看得脸都白了,瞧见萧玉琢过来,碎步上前,“娘子,这里是佛寺呀,佛祖会不会……会不会怪罪?”

“佛祖不是悲天悯人么?玉玉为了吃鱼都落了水了,如此可怜。佛祖怎舍得怪罪?”景延年轻笑说道。

萧玉琢偷偷翻他一眼。

那手脚麻利的小姑娘已经将鱼处理干净,她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提着大鱼三两步来到几位主子面前,“见过几位主子,敢问主人家,这鱼打算如何吃?”

“这里没锅没灶,你能如何做了这鱼?”萧玉琢问道,这话听来好似在为难人家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面色是太阳晒过的红黑色,透着健康和活力,她到不怕人,微微一笑,“奴家会烤着吃!”

萧玉琢想到前世夜市上吃的烤鱼,不禁真有些馋了,“就依你说的。”

那小姑娘将鱼交给旁人,自己拢柴生火,将鱼抹了些香料腌着,待火拢的差不多,便穿着鱼架在火上烧烤。

不多时便有诱人的香味儿四溢开来。

萧玉琢一直看着那小姑娘的动作,小姑娘做事迅速手脚麻利,毫不拖泥带水,做饭烧火的事儿,像是往常做惯了的。

便是周遭都是不认得的贵人主子,她也丝毫不怯场。

烹饪食物之时,她脸上的专注自信,更像是天生的庖厨,手法灵活好看,一道平平常常的烤鱼到了她小手之中,却越发的诱人起来。

萧玉琢看着那小姑娘的时候,景延年也一直在看着她。

两人坐在院中凉亭下,虽都没有说话,只听烤着鱼的篝火哔哔啵啵的响。却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景延年原本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带有审视,但不知不觉竟柔和起来,他眼眸深邃专注。

灼热的视线倒好似比那拢着的火还带有热度。

萧玉琢虽未看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注视。

她浑身不自在,催问了几次鱼烤熟了没有。

梅香都被她催的有些不安了。

那小姑娘却安安静静不慌不忙的继续烤鱼。

鱼肉焦香的味道逸散的满院子都是,萧十五娘在自己厢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看。

瞧见景延年还没走,她嘻嘻一笑,又缩回自己的屋子里。

这院子关不住香气,不多时,院子外头便有吵嚷之声传来。

“是和尚们坐不住了吧?”萧玉琢问道。

有外头守卫急匆匆前来禀报,“禀告将军,越王殿下要进来。”

不是和尚?

但来这人比和尚更叫萧玉琢不自在。

她脸色一僵,忍不住脱口道:“他来干什么?”

“越王殿下说,嗅到这里有烤鱼之香,若是不叫他来分羹,他只好去请方丈来了。”守卫拱手禀道,“他说要告诉方丈,肉味诱得他七情六欲都冒出来了,难以静心求佛。”

这人还真是恬不知耻!

萧玉琢忍不住冷哼,他在河中救了自己性命那点儿好印象,顿时消失殆尽。

“请越王进来。”景延年点了头。

“佛门清净之地。景将军倒是自在得很呀?”越王笑嘻嘻的上前,瞧见那小姑娘手里的烤鱼,他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

“这寺里的和尚定然是鼻子聋了,竟没有将这院子给围起来?”越王又笑。

景延年起身拱手,“多谢越王殿下在后山河中救了下官爱妻。”

萧玉琢本要起身行礼,闻言身形一顿,他竟然知道?

她的目光落在景延年身上,原以为他并不知,所以从见面到现在,他一句也没有多问。

可他,竟然是知道的?

越王此时换了一身常服,绛紫的颜色,越发衬得他面容妖冶。

他眯眼一笑。如桃花盛开,灼灼其华,“客气什么?我这乃是以德报怨!景将军若真相感谢,应当请我吃鱼才是啊!”

景延年颔首轻笑,请他在亭中坐下。

萧玉琢满心别扭,什么叫以德报怨?不就淹死他一只猫么?用得着记恨这么久?

“郎君若是要感谢越王,不若送他一只猫。”萧玉琢冷哼。

李泰立时抬头,目中有波光潋滟,“哦?什么猫?”

“越王殿下说什么以德报怨?”萧玉琢挑眉问道。

越王呵呵一笑,“哟,郡主说的是淹死猫的事儿呀?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郡主竟还记得呢?”

反倒成她记得了?萧玉琢瞪眼。

“我早不养猫了,如今能泅水倒要感谢当初郡主将我推下水呢。”越王笑起来。

还有这事儿?

景延年闻言,侧脸看向萧玉琢。

萧玉琢瞪眼,茫然不知。是郡主忘了,还是这越王胡说八道?

梅香在亭子外头站着,她这会儿却也问不了旁人,为了不露馅儿,萧玉琢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恰好那小姑娘烤好了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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