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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曜慢慢睁开了眼,他的眼前依然是一片迷糊,过了一会儿,渐渐地眼前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了蔚蓝的天空,看见一群鸟儿从自己眼前飞过,他又感受到了清凉的风,和风吹过芦苇发出的沙沙声。
‘我在哪里?’
崔曜慢慢转过头,看见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他隐隐感觉有些眼熟,这里似乎就是他昨天下午休息的绿洲,可是昨晚那些追兵,还有最后该死的两个家伙,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忽然左胳膊一阵剧痛,这种钻心的疼痛使他大汗淋淋,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啊!你千万别动。”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声音中带着焦急,但崔曜却恍若被雷击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真真切切是她的声音,崔曜忘记了胳膊上的疼痛,他慢慢转过头,一张憔悴而又不失秀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那高挺的鼻子、那宝石般的眼睛、那粉白的肌肤、那让他梦萦魂牵的嘴唇,夜夜潜入他梦中,令他刻骨铭心的爱人,此刻,她甜美的笑容就仿佛是沙漠中的睡莲,绽放开了。
“古黛。。。。。”他声音颤抖地喊出了这个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名字,“真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古黛禁不住喜极而泣,她缓缓跪在他身旁,一边擦拭眼角幸福的泪水,一边抚摸他黑瘦的脸庞,哽咽着道:“你这个家伙,我以为你活不成了呢!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
崔曜只觉浑身虚弱之极,他伸出右手和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涌起了万语千言,可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了一句话,“为了你,我就绝不会去死。”
古黛扑簌簌的泪水滚落下来,一个月的艰辛跋涉,一个月的风雨兼程,一次次危险的遭遇,一次次令她想回家的软弱,都在爱郎这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中烟消云散了,她忽然捧着脸痛哭起来,满腔的幸福和委屈,都融入进这滚滚的泪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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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四夜,每天我都想法让你能喝下水,维持你的生命,我担心得要命。”古黛一边说,一边用小勺子将泉水泡软的面饼一点点喂给他,抿嘴一笑又道:“我其实在木鹿城就看见你了,我觉得穿黑衣服蒙面人很是像你,可又不敢肯定,便一路跟随,好险,要不是我这一念之间,可能我们就阴阳相隔了,你知道吗?我听说你被大食人抓走了,就想着要把你救出来,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有想到救你的办法。”
说到这,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在旅途上寂寞了一个月,又在沙漠中偶遇到了情郎,古黛的话似乎特别多,目光显示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她忽然眉头一皱,又问道:“那些大食士兵为什么要追杀你?难道你是逃出来的吗?”
崔曜的左臂除了刀伤外,还骨折了,被古黛找了几块木板绑牢固定住,一点也不能动,他舒服地半躺在一块用花和青草编制的草垫上,着实有些饿坏了,津津有味地吃着面饼,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是巴格达有人要杀我,我卷入了他们国内的权力斗争,总之是一言难尽,对了,我那些随从可有活命之人。”
“还有七人活命,今天早上才聚拢来,现在都回出事的地方去寻找东西了。”
崔曜一怔,他惊讶地问道:“怎么?这里难道是另一个绿洲?”
“你现在才知道么?”古黛白了他一眼,娇声笑道:“这里离你们被袭击的绿洲已经相距五十里外了,我们杀了大食士兵,不逃远一点还能活命吗?”
崔曜想了想,确实如此,大食士兵骑马,不能深入沙漠,所以他们才逃得一命,他忽然想起一事,慌忙向怀里摸去,不由脸色大变,那封拉希德的亲笔信竟然不见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古黛从旁边的革囊中取出一只金盒,打开,拉希德的信仍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金盒里,崔曜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伸手接过金盒,小心得揣进自己怀里,他沉思片刻便对古黛道:“我身上负有重要使命,不能在路上过多耽误,等从人们回来后,咱们就立刻启程,早一天返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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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平原又一次进入了收获的夏季,到处是黄澄澄的麦田,一眼望不见边际,田野里到处是忙碌收割的百姓,随处可听见喜悦的笑声,去年关中遭了旱灾,小麦减产了四成,碎叶战役后几乎造成了粮荒,斗米曾涨到三百五十文,全仗从淮南运来的三百万石米才解了燃眉之急,而今天却是一个丰收年,一直到小麦收割的前夜都没有出现灾难,整个关中平原上一片欢腾,从六月中旬开始,关中平原甚至整个大唐都进入了麦收季节,在麦收结束后,淮北全境以及关中、河东、陇右等部分上田开始种植水稻,而中田和下田则种一季豆子,而淮水以南的粮食产区则全部种植双季稻,也正好在此时收割早稻。
尽管朝廷一直在鼓励工商业发展,但农业始终是立国之本,民以食为天,这已经牢牢的铭刻在每一个百姓的官员的心中,每年六月是大唐官员们最忙碌的日子,上至皇帝,下至九品主簿,每一个官员都必须出现在田间稻埂,他们戴着草帽,手执镰刀,挥汗如雨地和百姓们一起收割,这是盛世皇朝时的常景。
长安城东郊至新丰县的沿途,这里靠近渭河,自古就是关中的丰腴之地所在,原本分布着大大小小一千多个农庄,绝大部分都是皇亲权贵的私产,但随著大治元年的皇室大清洗和大治四年开始的废奴令,农庄大部分都消失了,现在仅剩不足百个农庄,绝大部分都是大家族世袭的永业田,而更多的土地被分给农民成为了他们的私产,每户授田十五亩至二十亩不等,军功和官吏除外,他们向朝廷缴纳二十税一的赋税,其他的收入都归自己,朝廷并且正式发布了圣旨,授田标准和纳税标准将五十年不变,这无疑给天下百姓吃下了定心丸。
而精明的人家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无论每户人口多寡,皆以同一标准授田,这样一来,小户化和多生子女便蔚然成风,这恰恰也是朝廷所希望的事情,希望在五十年内大唐人口和耕地能恢复到天宝初年五千万人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