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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将领不敢多言,低着头地含恨而去,崔庆功又踢了跪在地上的小宦官一脚,命他滚蛋,这才气呼呼地坐在龙椅上,指着几个将领的背影对朱滔道:“这几个混蛋纵容手下,一路洗劫杀人,使我失尽天下民心,我怎么能不恼火!”
朱滔见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想把责任推给属下,他眼珠一转便上前一步对崔庆功低声道:“王爷既想重收民心其实也不难,关键是手段要到位。”
崔庆功却没有顺他的话问下去,而是瞥了他一眼道:“看你样子颇为喜悦,究竟有什么好事?”
朱滔讶道:“王爷不知裴俊已经死了吗?”
“什么!”崔庆功大吃一惊,他猛地站起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
“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现在就是特来禀报王爷。”说着他将一卷鸽信递给崔庆功,崔庆功一把夺过,却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进宫时就该禀报,却拖到现在才说。
朱滔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又道:“裴俊病故,李勉暂代右相之位,张焕必然要赶回京夺权,这样一来,在黄河解冻前他极可能不会进攻,再加上河北危机会转移朝廷的注意,那么王爷就有时间重新部署,包括重新收拢民心,为王爷将来登基做准备。”
崔庆功看完鸽信,心中多日所积的恼恨立即被裴俊之死冲荡得干干净净,他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鹰勾鼻上的肉上下乱颤,连声大喊:“好!死得好!”
他的笑声在皇宫上空飘荡,也使得宫里的上上下下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崔庆功这下才舒舒服服地半躺在龙椅上,眯着眼问朱滔道:“适才你说重收民心并不难,这话怎么说?”
“关键是要一个替罪羊,杀之以谢天下,一般的小喽啰还不行,这个人必须手握重兵,栽在他头上才可以让人信服,比如马大维、李师道之流。”
崔庆功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盯着朱滔一字一句道:“你其实是让我夺他们军权!”
朱滔摸着大胡子阴阴地笑了,“王爷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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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张焕与崔庆功相比,裴佑接到家主去世的消息稍晚了两天,这倒并不是因为人送信迟到的缘故,而是长安发给他们消息的时间,就已是裴俊去世三天之后了。
此时裴佑正亲率十二万河北军从邺郡北上,他们已抵达了魏郡的衡水县,和败退下来的幽州军汇合,而回纥军的一万先锋则位于文安郡的莫县,两军相距尚有四百余里。
家主去世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大营,整个河北军都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主帅裴佑更是将自己关在营帐里,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大哥的去世就仿佛裴家的大梁突然间断了,巨大的压力使裴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仅肩负着驱逐胡人、收复山河的重任,还要重振裴家,使裴家的家族权力能够平稳交接,如此重大的任务,他能够承担得起吗?
此时,严峻的责任已经使他顾不上痛哭大哥,他坐在榻边,十指深深地插入头发之中,痛苦地思索着对策,这个姿势他已经整整保持了三个时辰了。
而然使他痛苦不堪的之事并不仅仅是大哥突然去世,而是他知道大哥去世的真相,就在他旁边的桌案放在一封密书,若裴明凯看见这封书必然会大吃一惊,会吓得浑身发抖,因为这封密书才是真正的家主继承书,早在裴佑离京前往河北之时,裴俊便已悄悄地将这封正式的家主继承书交给了他最信赖的二弟,信是他亲笔所书,上面也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裴佑的签名,写得清清楚楚,传家主之位给裴明远。
裴佑是很清楚大哥最终选择裴明远的原因,大哥已经意识到张焕的上位将不可避免,他是要给裴家留一条后路。
而现在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却是家主临终前传位长子裴明凯,裴佑便立刻明白过来,大哥的突然去世绝不是偶然。
这正是让他痛苦和两难的地方,如果他揭穿裴明凯,将不可避免地牵涉进裴伽和其他在京的裴氏子弟,那此事对裴家的打击将是极其沉重的,搞不好还会步崔家的后尘,裴家也发生分裂,可如果不及时揭穿,等他们回去时生米恐怕就已做成了熟饭。
“怎么办?”裴佑痛苦得直撕扯自己的头发。
“二叔!”帐帘一挑,裴明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目前裴明耀任行军司马兼后军元帅,掌控着五万后军,他在悲痛之余也刚刚听说裴明凯竟担任了家主之位,他立刻擦干眼泪,极其愤怒地来找二叔,他认为父亲绝不会将家主之位传给一个瘸子。
他的进来,带来了一股凛冽的寒风,将桌案上的文书吹得到处都是,但裴明耀却并没有在意,他一边拾起地上的几份文书,一边道:“我听说裴四叔竟宣布大哥做家主继承人,二叔以为这是否公平,我们在这里为保卫河北打仗,他们却趁父亲尸骨未寒先窃家主之位,这还把二叔放在眼里吗?”
“我也很是痛苦啊!”
裴佑慢慢抬起头,脸上显得十分憔悴,他长叹一口气道:“家主突然去世,我们裴家该怎么办啊!”
裴明耀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二叔,父亲有没有给你提过家主继承人之事?”
一句话提醒了裴佑,他忽然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翻着桌案上的东西,喃喃道:‘在哪里去了?’
忽然,他一眼瞥见了裴明耀手中的文书,脸色不由猛地一变,低声喝道:“快给我!”
裴明耀见二叔表情异常,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书,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家主继承书’,他声音颤抖地念道,这是父亲亲笔所书,他认识。
裴明耀猛地后退了几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裴明远’,父亲竟立了五弟为家主继承人,那为什么那个瘸子却说父亲立的是他,为什么?难道是。。。。。
裴明耀脸色霎时大变,他‘扑通!’跪倒,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父亲!”泪如雨下。
裴佑意识到问题要严重了,他连忙上前按住侄子的肩膀道:“明耀,你要理智!”
“理智?不!”裴明耀跳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吼道:“二叔,你难道不明白吗?父亲很可能是被他们害死的,我怎么可能理智得下来!”
“你这个混蛋!”裴佑见他乱喊乱叫,外面的士兵极可能已听到了,便冲上去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现在大敌当前,你要害死我们吗?”
裴明耀捂住脸又向后退了一步,他悲哀地望着二叔,把家主继承书还给了他,泪水从眼眶里狂涌而出,“我父亲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二叔明知真相却不闻不问,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裴佑眼睛也红了,他上前按住裴明耀的肩膀,沉痛地说道:“我知道,等我们把鞑子赶出河北,我一定回去查清此事,绝不姑息,只是你现在一定要克制住自己,明白吗?”
“可是、可是等到那时恐怕已经晚了。”裴明耀喃喃自语,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毅然转身离开了大帐。
裴佑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不由狠狠地在桌上猛砸一拳,大吼一声,“恨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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