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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跪在道观里一个幽静的小院内,小院布置简朴,一丛毛竹青翠欲滴,院角种着一畦蔬菜,旁边搭了个竹棚,几棵豆秧已经爬到了棚上,正探头探脑向四周张望。
“孩儿不孝,竟不知道娘病了!”尽管他渴望能进屋看一眼母亲,可母亲两年前的严令依然使她不敢逾越半步,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你可是考中了进士?”母亲声音的异常轻柔,但语气中却透着严厉。
“孩儿要明年春天才进京参加省试。”张焕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孩儿听说母亲重病,特来探望。”
屋里没有了声音,半晌,屋内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仿佛一根随时要断的琴弦,“娘!”张焕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便要向屋内走去。
“站住!”咳嗽声忽然消失,屋内传来一声轻斥,一个清晰决然的声音在张焕耳畔响起,“我的病生死由天,但你未中进士,我绝不见你!”
“娘!”
张焕‘扑通!’跪倒,他浑身颤栗,泪水从他的眼里汹涌而出,他的母亲近在咫尺,却又远似天涯,十几年来,没有人呵护他的冷暖,也没有人关心他的伤痛,一个十岁的孩子,正是最需要母亲的时候,但母亲却离去了,每天夜里他拉上冰凉的被子,总要流着泪轻轻唤几声娘,才能沉沉睡去,有时在半夜惊怖而醒,可醒来后却只有无尽的孤独和黑暗陪伴着他。
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张焕慢慢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拭去了泪水,将冰糖和药小心地放在台阶上,后退几步,恋恋不舍地转身而去。
正当他走出院门之时,他却不知道,在屋内一幅竹帘之后,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呆呆地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了,忽然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可谁又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和无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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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沿着河边快步而行,母亲的决然让他的心饱受刺激,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书院读书,疯狂地读书,不惜通宵达旦,此时只有读书才是一剂良药,才能让他发泄心中痛苦。
“去病兄!”张焕刚台阶,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一回头,只见胖乎乎的郑清明正拼着老命向他跑来。
“我们、我们。。。。”郑清明满头大汗,他跑到张焕面前,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我们在到处找你,你快回去,刚才张府传来消息,你们家主要见你,有重要之事。”
‘家主要见自己?’张焕心中略略有些诧异,早上才刚刚见过他,下午怎么又要见他,他不由想起林二叔的话,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难道自己真的要时来运转了吗?’
“多谢你了,改天请你喝酒!”张焕刚跑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停住脚回头对郑清明道:“我想问你借五贯钱,手头上可有?”
“自己兄弟就别说借字。”郑清明伸手进衣袋里摸了摸,里面只有一把铜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钱都堆在床下,现在身上没有。”
“不妨事!你把钱给平平就行了。”张焕说完,转身便跑了。
“平平?”郑清明挠了挠后脑勺,忽然他猛然反应过来,‘平平不就是平底锅吗?’
“去病!十八郎!张焕!我不要见她。。。。。。。”郑清明拼命追赶,可张焕早已没有了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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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这么大,我一共才见过你三次,可从昨天到现在,我已经见你四次了。”
在张府的正厅内,家主张若镐温和地望着张焕,他微微一笑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交付于你。”
张府的正厅很宽阔,足以容纳数百人在此聚会,正对大门是一座巨大的白玉屏风,用名贵的紫檀木做底架,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四角各放置一只一人多高的越郡青瓷,釉色温润细腻,为瓷中极品,而在正厅内整齐地摆放着近百张低矮的坐榻,上面铺有用蒲草编织的坐垫。
此时厅内坐着数十人,表情各异,家主张若镐坐在正中,左边是他的正妻王氏,正端着一杯茶打量张焕;右边是代理家主张若锋,他目光阴沉,一声不语;在他们身后则坐着张煊等一些嫡子,皆表情疑虑;再向后靠墙则坐着几十个庶出长辈,还有大管家、大帐房等十几个高级别的下人,他们也眼光复杂,不时附耳窃窃私语。
张焕就仿佛一个求职的应聘者,和他们相对而坐,他目光平静、神态自若,仿佛来应聘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