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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风吹着衣裤,如一面面小旗似的飘着。人站立在船头上,叉腰吼出一曲山歌,吓得河面上的水鸟四处惊飞。
烈日长期直接烤晒在他们身上,每个船工的皮肤被晒得像漆过一层桐油一样,肤色变得褐亮亮的。
他们行船只有在路过村寨和渡口时,才会穿上衣衫。
长期处于这样的生活环境,船工的言行就变得放浪与粗野。这一次,当船队行驶到一条堰坎上,有的看见水车附近有位秀气水灵的女子,正蹲在河边一块大石板上搓洗衣服,有人兴奋起来就怂恿梁鹤标说:“阿标,跟她唱山歌唠!”
西江的两岸多是客家人聚居的地方,客家的男女青年大多喜欢唱山歌。
他们在赛歌场上唱,在山上河边唱,在路头路尾唱,或是在田间地头干活累了,即便没遇上对手,也要自娱自乐地哼唱几句,用来解闷解乏,宣泄感情。
他们或触景生情,互诉衷肠;或引经据典;或互嘲互赞,寻欢作乐。
在这一带客家人中,流传着一个歌仙的故事。
相传,这个歌仙叫唐惠仙,擅唱山歌。精通优美的山歌和音乐旋律,被誉为“歌仙”、“歌圣”,千里内闻歌名而来者,或一日,或二三日,卒不能酬和而去。
惠仙解音律,游戏得道,常往来湖京两地溪峒间,诸蛮种类最繁,所过之处,咸解其语言。
遇某种人,即依某种声音作歌与之唱和,某种人即奉之为式。尝与白鹤乡一少年,登山而歌,湖民及瑶、壮诸种人,围而观之,男女数十百,咸以为仙。
七日夜歌声不绝,俱化为石。土人为祀之于阳春锦石岩,状如九曲,可容卧一人,黑润有光,患仙之遗迹也。
日夕,辄闻笙鹤之声。岁丰熟,则仿佛有人登岩顶而歌。患仙,今称歌仙,凡作歌声,无论湖民与瑶壮山之类,歌成必先供一本,祝者藏之,求歌者就而录焉。不得携出,渐积遂至数箧。”
唐惠仙,上有祖父、爹爹、娘亲和大哥唐阿牛,一家人叫她做“惠仙”。
客家山歌以对歌见长,这就往往需要歌者具有见景生情,即兴发挥,敏妙过人的素质和本领。
客地有个青年叫罗隐,他有做天子的高远抱负,可事实上他连个举人也没考上,一气之下隐居山间,每日以作山歌自娱自乐。
他写的山歌数量很多,整整把三间屋子都堆满了。有一次,他听说唐惠仙的山歌唱得好,人又漂亮,还放出风声:“唱山歌,有人能赢过我的,我便嫁他。”
罗隐听后,便连夜雇了三只船,载着他的部分山歌脚本去找唐惠仙对唱。实际上,罗隐的山歌本子可以装满九只船,但他想有三船山歌都战胜不了一介女子的话,那他还是秀才么?
船到唐惠仙居住的村庄,只见岸边一个清秀的客家女子正在挑水,罗隐便向她打听唐惠仙的住处,并特地说明是来对歌想娶她作老婆的。
挑水女子放下担子,含笑打量着他,说:“请问先生,你有多少山歌?”
罗隐豪迈地说:“共有九船山歌,三船在省城,三船在湖州,三船已撑到岸边。”
女子听罢,含蓄一笑,劝说道:“先生还是请回吧,看样子你不是唐惠仙的对手。”
罗隐吃惊地问:“为什么?”
女子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轻舒歌喉即兴唱道:“石上唐惠仙,路上罗秀才,人人山歌肚里出,哪有山歌船撑来?”
原来,这个挑水的女子就是歌仙唐惠仙,她的歌声果然不同凡响,开口一唱就把罗隐给震住了。
他翻遍船上那一本本挖空心思写出的歌本,竟一句也对不上来。气得他把三船山歌书一股脑儿扔进了河里,含羞而退。
流传这一带的山歌多以抒情、缠绵、悠扬、婉转而闻名,唐惠仙形象代表了客家女子在艺能方面的杰出才华。
其形象之所以广受欢迎,也在情理之中。
客家人喜唱山歌,主要是跟她们的生活环境和劳苦程度,以及她们热情泼辣的乐观性格有很大关系。
正如她们在歌中所唱的“唱歌不是贪风流,唱歌本为解忧愁。”
……
梁鹤标属于性情中人,在外面闯码头不吸大烟不赌牌,但却爱吃爱喝,喜欢贪恋女色,对唱山歌。
那时候的西江和长江等沿路码头上的烟花女子多,晚上花船上常是灯红酒绿、脂艳香浓。
如果船停泊在什么码头上,梁鹤标夜里便去找俊俏姑娘放浪,就爱跑到河边的花船上来寻求曾经相好过的风流女人撒野。当时,梁鹤标已是个十八出头的汉子了,家中娘亲在他刚长到十岁时,就想托媒给他张罗订上个娃娃亲,找上一个家庭好、人才好的姑娘,说成一门亲事就给他圆房成婚,以便趁早成家立业好为梁家传宗接代。
而他娘亲提起过几次他不乐意,就不肯答应,平时偏是只喜欢在外面来拈花惹草。
经常把钱花在外面的野女人们的身上,甚至拿钱去打水漂也是在所不惜。
当时,船上的伙记常取笑梁鹤标,说他是“得碗油蔴满坡撒,有心种来无心收”。
如果船从哪个村寨或是渡口经过时,他遇见有心动的女子,一般就爱找话跟她们搭白,喜欢用山歌去招惹人家。
有时要是遇到小心眼的,女人会骂他一通;
要是遇到脸皮薄的,女人低头不搭理;
要是遇到大方的,女人就赌劲和他唱起来。
有一次,梁鹤标跟船经过西江一条村寨渡口,见一俊俏女子在渡口柳树下一块大石上挫洗衣物。
梁鹤标找着闲话来跟那位女子搭白,想招惹人家,“俏妹子,跟哥行船去游苏杭买胭脂水粉给你。”
女子抬头仔细打量他一番,梁鹤标见她的大眼睛正像江河里的水一般,清亮亮的,十分迷人。
只见她嫣然一笑,“去了莫回来?”
梁鹤标被女子那富有挑逗性的眼神和笑脸整得他差点儿连姓什么都忘记了。
“好不好吖?”那女子又向梁鹤标抛了一个媚眼,作进一步挑逗。
“好呀!莫回来就莫回来!”梁鹤标早已按捺不住浑身涌起来的那股子激情,喊着,“俏妹等我!”
然后他扔掉竹篙跳下水去,想去追赶那个女子。
那女子回转身来,梁鹤标仰脸望见她脑后梳着一个玲珑的发髻,余下的发丝又顺着脖子垂到肩背和胸前,显得很妩媚。
客家姑娘留长辫,少妇盘发髻。女子看见他游上岸来,乐呵呵地笑得前仰后翻。然后捋着脸旁的一缕柔发,唱道:
巍巍山下一条河,哥是鸭来妹是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