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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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骇有些茫然,他怔忪良久才站起身来。

数十道白色经幡成了碎帛,在方才杀招的冲击之下推到了极高处,又慢慢飘落下来。

云骇就站在那其中。

明明是接了传书,敬守职责来大悲谷除祸的。明明对付的是邪魔,但他却忽然陷入了空落落的茫然里。

他四下环看一圈,忽然没了追找的兴致,一言不发拆了藤蔓毁了邪阵。

那藤蔓被他亲手连根拔起时,他的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一下,那极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他抓着藤蔓,看着那上面盛放的花枝顷刻皱缩、枯萎,耷拉零落,与泥石混为一色,只觉得自己的仙力也被抽离了一股似的。

他蹙眉良久,掏了一封符书,凭空抓了笔在上面写划:「我在大悲谷碰到了一些异事,想求教一二,不知仙首在灵台还是在宫府?」

他将符书散出去,顷刻就收到了回音。

他将符书展开,上面是花信熟悉的字迹,写着:「灵台,正当无事,有何异动?」

云骇神色松下来。

他提笔回了一句:「碰到一个十分古怪的邪魔,说来话长,回去讲与你听。」

他散了符书,不想再在这大悲谷底多留一刻,连狼藉都没清,便一个掠身离开了。

***

萧复暄和乌行雪赶到大悲谷,跃进地底仙墓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乌行雪朝长谷深处掠去时,低声道:“我猜又是将将晚了一步。”

尽管有所预料,但当他们落到最深处,看到满地狼藉时,脸色依然沉了下来。

乌行雪环扫四周,道:“封家如此,大悲谷亦是如此,上面那位算得精准,时间也总掐得正好,不早不晚,永远只差一步。”

这种永远只错失一步的感觉,与其说是戏耍,不如说是惩戒。

仿佛灵台天道在借这一个又一个地方,让他们明白,有些争斗不能叫争斗,而是徒劳。

这就像在回答之前乌行雪的责问——

它要世间有善有恶,便有善有恶。要世间生死无常,就可以无常。它要换个人间,那就谁都不能挡。

他们一直试图将乱线上的灵王引过来,让对方亲眼看一看那些端倪。但灵台永远快他们一步。

如此下去,眼看着就要变成僵死之局。

余光里,萧复暄长剑一挑,一抹白色浮了起来。

乌行雪转头去看:“那是何物?”

萧复暄接了,在指尖捻了捻道:“经幡。”

乌行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众仙之中,常用经幡的只有一个人:“……云骇?”

“我先前不动这阵,是担心无端惊动布阵之人。眼下阵局如此……”萧复暄沉声道,“花信一定来过。”

确实,大阵被毁,花信若有意识,必能感知到,不可能端坐不动。一定会想办法前来。

倘若是别人来毁阵,花信无论如何也要挡下。可偏偏来毁阵的是云骇……

乌行雪道:“怪不得挑了云骇来。”

面对如今已是邪魔的花信,只有云骇才有可能在交手中占上风,将这阵局毁损至此。

“那花信呢?”乌行雪疑问道。

看这满地狼藉,落下风的人恐怕下场不会好,只是不知会糟糕到何种程度。

“毕竟是乱线,匆匆赶来也只会是灵识。”萧复暄长剑出鞘,四下扫看着,沉沉说道:“若是交手之下受了重创,灵识被打散反而归不了躯壳,只会困留此地,恒久——不见天日。”

他说着,似乎探到了被打散的灵识,当即转身,长剑横扫之下,剑影四出。

散如浮尘的灵识在罡风裹挟之下聚于一处。

下一刻,金光剑影穿过那蓬浮尘悍然楔进泥石里。

***

云骇原本收拢经幡,直奔太因山去,想要赶往灵台。他想见一见灵台上的仙首,看着对方好好端坐在高椅上,身边跟着仙气化生的白鹿,挂着一盏照世明灯。

但他走着走着便慢下步子。

他莫名又想起了那句“爱徒”,想起杀招直贯下去时,那人看向他的眸光。还有那个匆匆赶来的帮手,脱口叫道“明无仙首”时,嗓音里似乎惊慌大过算计。

更何况……

为何会有邪魔知道,一声“明无仙首”能让他心神不宁?

云骇猛然刹住步子。

片刻之后,他转身返往大悲谷。身形之疾,迅如雷电。

他此生从未赶得那么快过,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等到他回到谷底时,连眼睛都烧红了。

他绕过弯弯曲曲的山壁,拐过最后一道崖石,刚巧看见天宿的金光剑影轰然落下。

剑鸣声嗡然响起,震彻大悲谷底。

云骇在那片虚影之中茫然僵立,良久才明白过来……

那是天宿上仙的诘问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