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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威廉看出来了,沈之恒在这牢房里已经住得有点不耐烦,但还勉强忍耐着,没有发起牢骚来。毕竟在这里他吃不饱,睡不稳,虽然外面还是酷热的天气,可在地底下连着避暑了几天之后,沈之恒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是凉的了。
司徒威廉有点不安,怕沈之恒忍无可忍,要闹情绪,幸而等到今天,他们总算是等到了头——李桂生那小子往牢房里送去了钥匙和字条,字条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一份越狱指南,时间路线全都写得清楚明白。司徒威廉和沈之恒两人凑在一起,将它读了两遍。然后等到了入夜时分,他们抖擞精神,等待地牢内的卫兵换班。
地牢空旷,尚未正式启用,只关了他们两个囚犯,而且在旁人眼中,这地牢又是个铜墙铁壁的所在,所以卫兵并不很警惕,走廊深处是无人的,只在沈之恒这一间牢房的外头站了两名日本士兵,远处的地牢入口那里传来了一声呼唤,是李桂生的声音,随即空气中传来了一丝甜意,像是那边弄来了什么热气腾腾的宵夜。日本士兵立刻来了精神,结伴跑向了那香气的来源。而一名便衣青年这时无声无息的从走廊深处快步走来,怀里抱着两个大长枕头。
将枕头顺着铁栅栏门塞进去,青年一言不发,又走了开。枕头里头塞的是棉花,鼓蓬蓬轻飘飘,司徒威廉把两只枕头放到了床上,再用毯子把它蒙了上。给那两只枕头摆了个造型,他后退几步,审视着床:“还可以吧?”
床在暗处,要是外头的士兵不仔细看,大概只以为这两个人挤着睡了,可一旦仔细看——哪怕只是细看一眼,都会发现床上摆着的不是人。
沈之恒不置可否,司徒威廉拿出了李桂生白天送来的钥匙,从铁栅栏间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开来。锁是新锁,内部机关油润灵活,一转就开。两人开门走了出去,司徒威廉转身又把铁栅栏门原样锁了上。把钥匙重新揣好,司徒威廉向着沈之恒一笑:“看看,我没骗你吧?”
沈之恒反问:“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司徒威廉一皱眉头:“你看你看,我又不是不领你的情,再说哥哥帮弟弟天经地义,你总委屈什么呀!”说这他一拉沈之恒的手:“这儿不是拌嘴的地方,咱们快走吧!”
两人逃得挺累。
厉英良再能帮忙,也不能公然的把他们带出去,该走的路还是得让他们自己走,而且一旦走出了纰漏,被日本兵抓住了,那么死也还是得让他们亲自去死。
两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又因为都是西装革履,鞋底子不柔软,故而这一路走在那水泥地面的走廊里,他们是高抬腿轻落步,走得蹑手蹑脚。这个走法看着没什么,其实很累人,亏得他们两个都不是凡人,不怕累。按照字条上的提示,他们在这迷宫一样的地牢里东拐西拐,起初两边还都是整齐的牢房,后来越往深处走,越不像样,两边的牢房渐渐的连门都没了,里头堆着碎砖和水泥块,上方也没有电灯了,他们须得摸黑前行。
司徒威廉的感官十分敏锐,胜过沈之恒,可他平时不大有使用感官的机会,经验不足,分明感觉到前方有障碍物了,可还是冒冒失失的往上撞。沈之恒一边要自己找路,一边还要分神保护着他。一手拎着司徒威廉的后衣领,他几次三番的把他拽了住或者拎起来:“就你这个本事,还要给我当主人?”
然后他听到了司徒威廉忸怩的声音:“我都承认我说错话了,你别总提了好不好?”
他在黑暗中忍不住笑了一下,正要回答,然而司徒威廉忽然停了脚步:“什么声音?”
沈之恒也停了下来:“声音?”
“你没听到吗?”
沈之恒凝神倾听,这回他隐隐听到了,那声音像是潮水,也像是几千里外的万马奔腾,杂乱而又遥远,然而正在迅速向着自己这边逼近。
“是……是……”他的呼吸有点乱:“脚步声音。”
他猛的一扯司徒威廉:“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快走!”
司徒威廉慌忙跟上了他:“怎么可能?按照字条上的计划,那两个日本兵至少也应该吃上半个小时的,半小时已经过去了吗?他们刚回来就发现枕头了?”
沈之恒狠狠一攥他的手:“这不是两个人,这至少是一支小队!”
“啊?那这是怎么回事——”
“别管怎么回事了,快走吧!”
沈之恒不怕碰壁了,开始在黑暗中向前跑。连着转过了两个弯后,他合身撞上了一堵墙,撞了个七荤八素,司徒威廉比他落后一步,倒是幸免于难。沈之恒定了定神,摸着墙横挪,终于又找到了道路。这回一口气跑到了通道尽头,他放开司徒威廉,向上伸手纵身一跃,如他所料,他一把抓住了上方的一道铁梁。抓住铁梁来了个引体向上,他的上半身钻入了一处未完工的通风孔里。
“威廉!”他轻声唤道:“抓住我的腿。”
司徒威廉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咱们还有多少路要走啊?我怎么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呢?”
沈之恒无暇理他,伸手继续向上摸,这一回,他摸到了粗糙的水泥墙壁,墙壁是窄窄的一圈,原来他此时宛如身在井底,而上方有呼呼的风声,正是这水泥枯井向上直通了地面。
沈之恒和司徒威廉用手撑墙,爬上了地面。
他们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处待得久了,如今爬上来,虽然是个阴沉的夜,但他们也觉得眼前有了光明,看什么都是真真切切。不过这真切似乎是用处不大,因为周围除了草木还是草木,没有建筑,也没有路,他们像是从地牢直接逃进了个莽荒世界。
司徒威廉搓着通红的手:“我们这是成功逃出来了吧?”
沈之恒环顾四周:“要等进了租界,才算是彻底成功。”
“那我们接下来是……”
“当然是往天津城里走。”
司徒威廉还记着地牢里头那来历不明而又声势浩大的追兵,所以一看沈之恒迈了步,连忙追了上去。沈之恒到了这时,也依旧认得方向,在草丛中窸窸窣窣的飞跑,司徒威廉紧紧的跟着他,又轻声说道:“字条上说跑过这片草地,就能看见路了。那路就是通往城里去的。”
沈之恒答道:“已经看见了。”
司徒威廉放眼望去,果然看到前方草木渐次稀疏,显出一条似有似无的小路来。这小路似乎也是被人开辟出来的,但是两边森林幽深,那草郁郁葱葱的一直长到路上去,可见这条路上平时行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