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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刘锦燃
广东农民出现在基隆,这件事本身对于那些权贵来说无足轻重,因为没有人会关心流民究竟来自哪里,他们只会关心流民能否成为他们开荒的消耗品。
可是这件事又让李旦集团的管事们多了一点小心眼,毕竟如今算是投效了唐人,很多事情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真要是渠道说不清楚,难保自家老爷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被台南蛰伏的各方势力抓了把柄。
所以当一个叫刘锦燃的广东农民在基隆上岸,并且跟随在一群来自江淮地区的流民队伍中出现在基隆港的时候,负责登记造册的李家管事李守福就额外多了一份关注。
李守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作为李家老宅出身的管事,他与李家的绑定在当前时代是没办法做切割的,也就是说,李旦老爷一家有事,他这个老宅管事根本就脱不开。
反过来说,如今李旦一家投效唐人,李旦成了唐人官员,这些老宅出身的管事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或许会因为出身老宅的关系没办法和李旦集团其他管事那样在唐人那里混个官身,但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谁都懂,地位一旦发生变化,做人做事就必须要更加谨慎,替主家守好家业才能让主家更长久,自己也才能过的更好。
以前李旦集团还只是海商,所以李守福接触更多的还是商人,就算偶尔有些带有官身的人,那也多半是倭国的一些大名之类的人物。
这类人物接触不算多,但多少也能听说一些官身方面的事情,所以当李旦集团真的投效唐人之后,下面如李守福这样的老宅人就更容易转换身份来对待家族需要接待的方方面面人物。
李守福很清楚下面这点小事不一定能对自家老爷有所帮助,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道理他确实非常清楚。
接触海商最大的优势就是能获得许多天南海北的消息,而海商们也正是靠着四处走动相互传递消息才能确保自身利益,也因此关于大明官场的一些事情李守福多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这第一批送来基隆的流民都是通过徽商经手从江淮地区招募的流民,这些流民来自于两淮地区,大多数都是遇上天灾人祸丢了土地的无产农民,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两淮盐场的落魄盐户。
如今这年月,大明天灾频频,自古两淮就多灾民,加上徽商不断垄断盐场,又高价从唐人那里买走了海盐加工的技术,如今技术换代,自然就有很多落魄盐工也跟着一起被当成流民送了过来。
这批流民本身不会有任何问题,徽商在两淮、江南地区的势力盘根错节,至少大明官府方面不会出事。
李守福也不相信这样一个来自广东肇庆的农民会和锦衣卫有关联,大明锦衣卫名声在外,不会出如此明显的错漏。
所以这个叫刘锦燃的广东农民在李守福眼里就显得格外刺眼,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一群流民中格格不入,就是他的名字也让李守福觉得有些别扭,一点也不像是个破产农民该有的名字。
因此在给这个叫刘锦燃的壮汉登记时,李守福下意识就把他编入到了运输队。
李旦家族对于基隆的管理其实还是传统的商人运作模式,尽管这里实际上成了李家的‘封地’,但毕竟李家没有相关经验,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运作。
所以按照原本的习惯,李旦集团的管事们还是按照传统地主和商人的模式在管理基隆。他们把流民进行简单的登记造册,按照唐人的规定将所有流民户籍上交给唐人,而在分配工作和土地的过程中,却会优先把那些有家有口的人安排在靠近基隆城的地方。
一些独身一人或者汇聚在一起有抱团趋势的青壮则会被管事们人为调整分开。这方面李家管事很有经验,强行把小团体打散容易引起这些人警惕和不满,所以他们都会先安排这类小团体负责一些主要的体力劳动,用多给饭食的方式确保这些人接受调度。
等这些人开始工作之后,管事们就会寻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分开调拨这些人,比如临时从某个小团体中抽调几个人去搬东西,搬着搬着就调到了另外一处工地。
再比如临时安排几个小团体混编在一起去建设房屋,通过分化打压或适当释放拉拢信号等手段让小团体出现矛盾,很容易就把这样的小团体瓦解掉。
也正因为这种手段下面的管事都很熟练,所以李守福也就很放心的将刘锦燃安排到了运输队,准备利用下面人的手段把这个人送去基隆最外围,他很清楚下面那些管事会用什么办法来让这样一个人屈服。
屈服不是目的,目的是打压,不管这个人来基隆的目的是什么,李守福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个鹤立鸡群的人送到基隆的外围,不要让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基隆出现一个特殊情况。
而外围运输队还要承担向周边运输物资的工作,这在李守福看来算是一个危险程度很高的工作,毕竟基隆这里也只有基隆城和附近一些大明移民接受了李家掌控,再外围可是有不少山民并不认可唐人给李家的授权。
李守福仅仅是处于安全考虑,不希望这样一个有点显眼的年轻人带有其他目的来到基隆,哪怕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李守福也不希望问题从自己这里出现。
很多时候普通人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而这种事情往往并不是因为自身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或许单纯就是因为某一个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突然多了一点想法,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上面某些人单纯觉得你的出生地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了不承担可能会有的责任而随意做了一些调整。
刘锦燃显然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原因被分配到运输队,对于他来说,这似乎和其他人的分配并没有什么区别。
能从广东肇庆一路跑到基隆,在当前这个时代来说,刘锦燃也算是非常幸运了。
尽管他的出身很普通,不过是个没有土地的农民而已。兄弟姐妹太多,父母照顾不过来,家中又没有耕田,自己又不想像父兄那样给地主当佃户,所以当他听说同村一起长大的发小给人当水手出海谋前程的时候,他就动了心。
只是那发小家中好歹有个远方表叔在广州码头讨生活,还能给发小介绍靠谱的船东让发小出海当水手,到了自己这里却没有这样的关系。
从肇庆老家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母亲和姐姐偷偷塞给他的几个饭团,在家里都吃不饱饭,可想而知这几个饭团该是母亲和姐姐一点点从自己口粮中省下来的,也算是全家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储备。
这年月没有什么好的做饭手段,饭团还是海商们带回来的,母亲和姐姐看着别人做过,这才学着搞了出来。
一路从肇庆出发,走到佛山的时候刘锦燃就饿的走不动路了,也是他命不该绝,侥幸在佛山遇到了同乡给了他一碗米粥,靠着同乡的引荐临时帮镖局搬运货物才走到了广州。
幸运的刘锦燃在抵达广州后便在码头上找到了发小,也是发小刚刚出海归来正好就在码头,这才能接济他,顺带着在码头帮他找了临时搬运的工作让他维持生计。
尽管码头搬运的工作很辛苦,可好歹广州是一省首府,就算再不济,收入也远比他在肇庆老家当佃户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