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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夏侯啊。”
“太子所言,亦非无理嘛?”
“啊?”
“少府所拨之粮,本就取自关中粮商,且少府无钱与付买金,就待卖米而得钱,再行与付。”
“若楚王、齐王得粮而勿出钱,少府如何是好?”
“——朕六十花甲之年,总不能失信于天下,令少府拒付此款???”
看着刘邦以一种莫名得意的语调,道出这句为刘盈的所作所为背书的话,夏侯婴面上笑着一点头,暗地里却又是腹诽起来。
——眼前这位,还真干得出‘不给钱白嫖’这种事儿!
非但这位干得出来,就连此刻,正从彭城赶往丰邑的那位小的,也同样做得出!
——去年冬天,那位征发关中劳壮、百官公卿家奴免费修渠的事儿且先不提,起码还给老百姓发了点粮食。
但今年春天,从粮商手里买粮仓的时候,少府给的‘购仓款’,可有一半都是三铢荚钱!
粮仓这样的固定资产,那位都能‘打骨折’,‘货款押后支付’,那就更不用说了,能给一半钱,就已经算得上是那位开恩。
按夏侯婴的预测,这件事的结果,大概率会是收钱的时候,刘盈口口声声‘还有货款没付’,等付钱的时候,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而从去年,‘白嫖劳动力,但也发点粮食’,以及今年‘占商人便宜,但也只占一半’这两件来看,那位小的比起眼前这位老的,多少还是讲点原则、讲点底线的。
见自己的说法得到夏侯婴‘高度认同’,刘邦目光中那抹心虚,也是顷刻间烟消云散。
“宣平侯所部,可还于城外?”
莫名其妙的发出一问,待夏侯婴面带疑惑的稍一点头,就见刘邦将手往大腿上一拍!
“善!”
“传朕口谕:宣平侯所部将卒十万,分由御史大夫赵尧、郎中令武虎各领半数,分往临淄、彭城,以运齐、楚够粮之钱至长安,与付少府!”
神情满是愉悦的下达‘派大军去齐、楚两国国都运钱’的命令后,刘邦又稍纠结片刻,便对夏侯婴稍一招手。
待夏侯婴面色怪异的上前,刘邦便伸出手,大咧咧的将上半身贴在了夏侯婴身前,附耳低语道:“汝亲去,诫告赵尧、武虎:绝不可收三铢钱!”
“——若二人此去,敢携一枚三铢钱回转长安,朕,决不轻饶!!!”
又神神秘秘的做下补充,刘邦这才嘿笑着坐回了软榻之上,面上已尽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要不是刘盈主动要钱,刘邦都差点没想起来这茬!
如果不是刘盈做出示范,刘邦也大概率会看在刘交、刘肥两人是自己的晚辈,又在去年平定陈豨、今年平定英布时都出了力气的份儿上,将这件事刻意淡忘。
但在刘盈伸手要钱,并且刘肥、刘交都同意给钱之后,刘邦掐指这么一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特奈奈的,差点损失好大一笔钱!
——夏-秋之际,少府给齐、楚、荆三国,可是拨了将近五百万石的粮食!
后来战事爆发,荆王刘贾落地成盒,荆国脱离掌控,这五百万粮食,也早就被刘肥、刘交二人分别派人取回国内了!
而这五百万石粮食,值多少钱?
——要不是做皇帝之后没花钱买过粮食,刘邦差点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世道,可不是前秦!
当今天下,米价数千钱一石!
就连被刘盈刻意压下,且得到百姓交口称赞‘太子仁义’的关中,那也是足足两千钱每石!
本就足以自给自足,甚至有力往关东输送粮食的关中,又经太子刘盈亲自下场打压过,粮价尚且每石二千钱,那关东的粮价,该高到什么地步?
甚至都不用说别的,就按每石二千钱来算,少府拨去齐、楚的五百万石粮食,那也是······
“万万,十万万,百万万······”
“一百万万钱!!!”
自顾自掰弄着手指,刘邦只下意识一声惊呼,旋即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得此钱百万万,府、库当可顷刻充盈,往后,朝堂当再无钱粮之缺!”
“嗯······”
“——此钱,绝不可与奸商恶贾!!!”
眨眼的功夫,刘邦便彻底忘记了先前那句‘这小流氓不像我’,彻底下定了做一回饕餮的决心!
而当刘邦满怀喜悦的抬起头,想要看看身旁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显摆时,却见夏侯婴满带着纠结,依旧站在一旁,似是先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
先是兄弟多年,后又是君臣多载,一见夏侯婴这架势,刘邦便明白过来:这厮,怕是想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不过,夏侯婴也还算幸运——赖儿子刘盈的福,刘邦现在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又欲言何不当之辞,以损朕之寿数啊?”
听闻刘邦这一声半带玩笑,半带严肃的戏语,夏侯婴先是下意识一笑。
待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夏侯婴又皱起了没,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上前。
“陛下······”
“宣平侯,还在殿外跪侯······”
可能有读者会有点奇怪:怎么是六经?
不是四书五经吗?
实际上,儒家六经之所以会变成五经的原因,我在正文里的标注中已经写到了——《乐经》传人公孙尼子在秦末战火中失去踪迹,《乐经》失传,且至今下落不明。
至于《尚书》,虽然因为韩非、李斯二人不得善终而暂时失传,但在历史上的文帝年间,济南伏生从家中的墙壁里挖出了早先藏好的《尚书》,使《尚书》得以保留并传延至今。
而文帝派去向伏生学《尚书》的官员,就是后来的太子詹事、景帝太傅晁错。
顺带提一嘴:伏生从自家墙里挖出来的《尚书》,便是我们常说的《今文尚书》,大家应该也听说过《古文尚书》。
那《古文尚书》,是怎么一回事呢?
——按照当代接受度最高的说法,是孔子的后代孔安国,因为伏生的《今文尚书》而心生邪念,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我家墙里也挖出《尚书》了’的戏码。
然后,孔安国就指着这本假《尚书》,即古文尚书说:这些字都是古字,天下除了我没人能看懂······
就这样,儒家终于得以重夺对《尚书》的解释权和标注权,而《今文尚书》的骗局,也是自西汉延绵两千多年,到近代,才在出土文物的佐证下被证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