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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以恒微微挑高剑眉,低头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酒,并未反驳樊佑泽的话。
即便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即便他们可以互相交付后背,可有些理念还是不一样的,不能强求。且樊佑泽不处在他这个环境,有些事情他不会明白的。
感同身受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若非曾经处在一模一样的境地,是断然不能切身体会的。就像没事儿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永远也不会明白怎么会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情发生。
裴以恒身在裴家这个大漩涡里,只要能够让自己在乎的人一辈子平安无恙,他愿意铤而走险!哪怕她不能理解,哪怕有可能会招致她的误会甚至怨恨!
樊佑泽也知道他不当一回事,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丢下一句:“女人这种生物的大脑回路跟男人不一样,要是以你的想法去揣摩,你会死得很惨。燔”
“我心里有数。”裴以恒知道,樊佑泽跟林熙和一样都是惜墨如金的人,他肯开口说这些,是因为真的把他当兄弟。
他这辈子有两个兄弟,但那跟仇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格外珍惜樊佑泽的这份兄弟情窠。
裴以恒端起杯子,跟樊佑泽碰了一下。“不说我。说说你吧,真的不打算找个女人暖被窝?”
“麻烦。”樊佑泽照例是那两个字。
樊佑泽跟裴以恒一样,也是个私生子。不过他的命运比裴以恒还要曲折些,他是个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他的母亲是个出卖身体的女子,自己也搞不清楚樊佑泽到底是谁的种。如果不是当时身体情况不允许,她根本不会生下他!
樊佑泽是在类似于红.灯区的地方长大的,从小就被人嘲讽欺负。因为人长得又小又瘦,好几次被人揍得差点连命都没了。甚至于他妈妈带回来的姘头,有时候也会对他拳打脚踢。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醉了也会对他施暴。
裴以恒再怎么苦,至少云妙风是爱着他的。她会拼尽所有,不让他受欺负。可樊佑泽不一样,他被当做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累赘。在那样的施虐之下,他没有死掉,那真的是奇迹。
裴以恒第一次见到樊佑泽,他就处在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境地。可即便是那样,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反击,他宁愿被打死也不肯跪地求饶。
也许是这股傲骨震撼了裴以恒,他将人给救下了。
樊佑泽是那种,要么你将他弄死,要是你没能把人弄死,他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狠茬子。后来,他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一个弄得哭爹喊娘,有人还被弄疯了。
那个不配当母亲的女人得了重病,樊佑泽不惜一切代价救了她。他说:“我这条命是她给的,我现在还她一条命,就算两清了。”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也从来不打探她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光鲜的背后曾有过那样暗黑的存在。
或许就是因为那个不责任的女人,樊佑泽对女人虽谈不上深恶痛绝,但一向不喜欢跟她们打交道。
裴以恒低笑,想了想,又说:“有付出才有得到。虽然偶尔麻烦了点,可是也有很多好处。这其中的玄妙滋味,你是不会明白的。”
“别给老子笑得一脸淫贱!信不信我揍你?”樊佑泽虎目一瞪,实在看不惯他这副猥.琐异常的模样。什么玄妙滋味?不就是那么回事嘛,说得高深莫测的!
“我指的不但是床上那事儿。还有很多,包括精神上的。你真的可以考虑试一试,否则等哪天躺到棺材里头,你想起自己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你肯定后悔得死不瞑目。”
“有你这么个损友,我这辈子注定死不瞑目了,现在不过多添了一个理由,有什么差别?”樊佑泽完全不以为然。
裴以恒一拳打在他肩头上,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是想告诉我,就算死了,你也要瞪大眼睛找到我?哈哈,那我真是感激涕零。”
“不,我这是想着要拉你下来陪葬。”
裴以恒仍是笑意满盈,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肩头。“一样的意思,没什么区别。总之,你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了我就不成。”
樊佑泽斜睨他一眼,直接无视他那副贱样。
裴以恒笑够了,眯起眼睛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倾身凑过来。“我觉得我那小姨子不错,你真的不考虑?”
“就上次那个醉醺醺的黄毛丫头?”
“对啊。嫩是嫩了点,但胜在性子善良单纯,也不矫情。跟她相处完全不需要耗损脑细胞,一眼就能看到底。”对沈玖玖,裴以恒基本没什么负面评价。如果真要说她有什么缺点,也就是单纯过了头。
“敬谢不敏。”樊佑泽撇了撇嘴。想到上回兵荒马乱的场面,他仍忍不住皱眉头。
“你没尝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好?”裴以恒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怪胎。哪有男人不爱女人的,这就跟猫不吃鱼是一个理儿,可能吗?就算不爱女人,总该爱男人吧?他倒好,两样都没兴趣。不过,裴以恒
坚持认为,他只是不懂得有个女人的好处,否则就不会这副苦行僧的样子了。
樊佑泽挑眉看向他,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玩一玩?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把人甩了?”
“你的理解能力很强大,我表示膜拜。哎,我说,你丫的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
樊佑泽露出皮笑肉不笑,特别瘆人的模样。“是啊,我喜欢的就是你,要不要现在献身啊?”
说着,他还装作伸手去解皮带扣。
裴以恒吓得打了个冷战。光想想自己伏在一个男人身上,或者那个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的画面,他的胃就要波浪翻滚,隔夜饭都得交代给马桶。
樊佑泽见他这副吃了苍蝇的模样,满意地放下解皮带扣的手,端起酒杯慢慢地品酌。
裴以恒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可着实还是让他挑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气得抬腿就踹他。
樊佑泽优哉游哉地躲开他的腿,独自悠然地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他很突然地开口。“你家老爷子确实已经在查了。裴以皓打算将这摊祸水泼到裴以琛头上。说起来,你那两个兄弟果然都狠茬子。”
“他们不是我的兄弟,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好兄弟。”
这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不过,我估计你家老爷子还狠不下心来。就像你说的,他脑子里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想法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裴以恒喝了一口酒,指尖灵活的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眯起的眼眸里,有着利剑出鞘的锋芒,但在瞬间已经敛得无影无踪。
老头子对他虽然宠爱,但并没有宠爱到会轻易把裴家的大权交到他手里的程度。说到底,老头子跟所有惯握大权的上位者一样,更喜欢把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即便他日他已经无力坐拥龙椅,他依旧希望继位者能够按照他指定的路去走!
他虽然讨老头子的欢心,却绝对不是那种甘愿为他所驱使的性子。他跟裴以琛、裴以皓的争斗,老爷子未必全然不知。他或许正在暗中窥探,从中选出他认为最合适的人来。
“所以,我得给他再添一把火。”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抹凉薄的弧度,不太明显,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樊佑泽淡淡地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惊,对他这么做没有丝毫意外之意。他们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想做就做,要做就做到最好!“你想怎么做?”
裴以恒嘴角的弧度又多了几分凌厉。
老头子喜欢儿孙满堂,那么他可以留他们一命。这是他欠老头子的。但他们必须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再不存一丝的妄想。
……
“不,裴以恒,那不是我,不是我……”
林熙和倏然睁眼,在黑暗里痛苦地喘息着,如离了水的鱼亟需滋养。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听在耳内如雷震动。有犬吠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更显得室内寂静异常。
林熙和知道,裴以恒还没有回来。如果他回来了,此刻就会有人将她抱进怀里,用肢体用语言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
在这一刻,林熙和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裴以恒的依赖。她那么想念他滚烫的胸怀,想念得觉得身上盖着蚕丝被都有些冷,想念到恨不得他现在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林熙和慢慢地躺平身体,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思绪还在刚才那场梦里,还没能完全抽出来。是的,她做梦了,跟上回在医院里做的那个梦一模一样。她梦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被车撞死了,裴以恒抱着那个女子喊熙和……
从小到大,林熙和很少会重复做一个梦。就是关于母亲,她都甚少梦到。她梦得最多的,是自己一直找寻回家的路,可四面都是墙壁或者荆棘,她怎么也找不到!
这个梦很诡异!为什么会做这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