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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钱在我这。”我低声对赵之源说,“但是我没法还给你,她现在住院需要花很多钱。”
“你别想那些事情。”赵之源的语气有些不悦,“你就安心给你外婆治病好了。”
我点头,忍不住想哭,我有种想要在赵之源肩膀上靠一靠的冲动,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可靠的长辈,好像父亲那样。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就是默默的流了会儿泪,赵之源给我递了张纸巾,并没有出声安慰我,却更让我觉得心里安稳。
赵之源并没有待很久,大约半小时就走了,他说如果有需要随时给他打电话。他走到走廊拐弯的地方,回头看了我一眼,隔了太远我并没有看清他的眼神,只冲他微微笑了笑。
晚上米靖来接我回去,外婆依然没有醒,甚至没有醒来的迹象,那天我睡的并不好,第二天我去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被插上了管,我看着她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心里的难过又重了些。
我对自己说,林姗姗,你不该为她难过的,你忘了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对你的吗?我想干脆把她扔下不管,让护工看着就可以了,但是我又做不到,我只好对自己说,反正她也有可能要死了,我就再陪她几天吧。
插管第三天,外婆醒了,她的眼神感觉有些涣散,对她说话她也没什么反应,好久她的目光才聚焦,但是看起来呆呆的。
“外婆?你感觉怎么样了?”我轻声问她。
外婆的眼珠很慢的转到我的方向,她的双眼已经有些浑浊了,感觉她住院这短短的十天,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外婆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两滴眼泪从她眼角流出,渗入发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她大约是在为自己的处境而难过吧。
外婆就这么在医院一直住到新年,她的手机一直开着,年三十那天终于有亲戚打电话来,是我接的。我说外婆中风住院了,情况不太好,对方听见之后马上说有空就来看她,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我呆呆的看着手机,没想到外婆居然在亲戚那边也不受待见,然后我才发现,似乎这二十年来,外婆除了过年的时候,几乎从来不跟亲戚们走动往来。
晚景如此凄凉,不知道外婆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新年我没有去米靖那里,在医院陪外婆,虽然她不跟我说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医生都说了她会有语言障碍,我想她并不是故意不理我。
二十年了,外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没有刻薄的嘲讽,没有愤怒的眼神,和其他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大年初三,赵之源带着他母亲和米楠米靖一起来医院看望外婆,老太太一来就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命苦啊,话音未落眼泪便流出来。她说她都知道了,米靖告诉她以前外婆是怎么对我的,我居然还这样孝顺,真是难得的好孩子。
我嘴唇翕动,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寒假就这样匆匆过去,开学的第二个月,我的二十岁生日到了,米楠催着我跟米靖先把结婚证领了,说酒席已经定好了,我暑假的时候就办。
我从家里翻出户口本,和米靖一起去民政局登记,米靖看着并不是很开心的模样,不过拿到结婚证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挺激动的。他把结婚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又不高兴了。
“这照片把我照的好像四十岁的老头子。”米靖皱着眉头看那结婚证上的照片,我们是在民政局的照相处照的,今天我们俩也没特别收拾,穿的就是平常的衣服。米靖最近不知道是上火了还是怎么样,脸上居然冒了不少痘痘,相片自然把那些修掉了,只是修的很粗糙,他的脸看着很僵。
“反正也没人看啊。”我撇撇嘴,谁会拿着这东西四处张扬呢,这结婚证大约就是拿回家放好,恐怕没事也不会再翻了。
“走吧,我姐说今天在她那吃饭庆祝一下。”米靖把结婚证丢进我的包里,感慨似的说了句,“又到春天了啊。”
是的,又到春天了,我跟米靖也终于领了结婚证,虽然酒宴还没有办,不过如今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妻子,听起来多么让人感到甜蜜的称呼啊。
我微笑的看着米靖的脸,以为我们的幸福生活终于要开始了,其实,我们之间的悲剧,才刚刚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