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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瞧着清明闷闷的模样,沈绛立即说:“阿鸢来了,就在后面呢,你陪她一起玩吧。”
只是里面似乎听到沈绛的声音,房门被打开。
一身劲装的晨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恭敬道:“三姑娘,世子殿下请您进入。”
沈绛颔首,进了内室里,谢此刻正斜靠在床榻上,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昨晚你睡下了,我就没跟你说,先回府了。”沈绛解释。
谢伸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无妨,只要你回来就好。”
沈绛又问了几句,这才说:“衙门上的事情,这几天不妨先放着,毕竟你的身体最重要。你少关心几日,也不会变了天。”
“说不准,还真的要变天了。”谢神情淡漠。
沈绛怔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说:“太子的奶兄陈岩死了。”
沈绛眨了眨眼睛,一个奶兄死了而已,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顶多就是太子伤心两日。
“锦衣卫在他的家中,发现了信件,证实护国寺暗杀端王,乃是陈岩所为。”
沈绛:“什么?”
平白死了一个奶兄不可怕,可是从他家中发现的信件,却可疑至极。
这不就是在诏告天下,是太子派人刺杀了自己的兄弟。
端王这次是真的险些被杀了。
沈绛吸了一口气,问道:“这种书信,为何会被锦衣卫发现?”
按理说这种秘密往来的书信,不是应该立即收到,就会销毁。
岂能留在家中,这不是存心给人抓把柄。
除非……
沈绛低声问:“莫非这个陈岩的死,跟端王一系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知道,但是陈岩的死很蹊跷,他家里嫡妻非说是新纳的小妾,将他害死。可是那个妾室也并非全无背景,她兄长是个举人,本就是将她嫁给陈岩,想走通官场人脉。”
“这个举人直接状告到三司,说陈家对他妹妹屈打成招。”
“一来二去,这桩私官司闹了起来,被大理寺卿章k受理,他原本也只是以为小事一桩,却不想锦衣卫介入。居然还从陈岩家里搜出这种东西。”
信件这样的东西,白纸黑字,可谓是铁证如山。
沈绛轻声说:“这个大理寺卿是不是先前,在金銮殿上帮我说过话的那位大人?”
谢点头。
此人乃是谢的人,先前沈绛便听他承认过。
只是沈绛有些疑惑的是,在金銮殿上时,谢那时还是七品推官,并未像如今这样是都察院手握实权的佥都御史,为何这位居然会依附他。
还有,难道从那时候开始,三公子就是在朝堂中布局?
这些事情,乍看时,错综复杂,可是仔细一想,前后相连,似乎也没那么难辨别。
沈绛问:“此事皇上现在知道了吗?”
“我估计不仅皇上知道,连太子都知道了。若是太子是被冤枉的,我想他肯定要反击,若是真的话……”
谢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真的会变天。
东宫太子公然行刺自己的兄弟,这乃是天大的丑闻,只怕连太子之位都可能随时不保。
沈绛想了下,还是下定决心道:“三公子,你还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的那件事?”
谢安静望着她。
沈绛再不顾忌,低声说:“其实我真的做过这样的梦,我梦到太子造反。”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心底的大石头,犹如落下。
从只能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变成了有人可以分享。
谢望着她,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眼神沉着而清冷,仿佛是还在彻底消化这个消息。
“你是说太子马上会造反?”
终于,谢沉声开口,只是他清冷声线染上了一丝阴沉。
造反二字,历来伴随着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沈绛说:“我只是梦到相关,但是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
“你改变过?”谢抓住这句话,认真望向她。
沈绛张了张唇,似乎极难以启齿,直到她低声说:“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彻底改变。”
命运已经有了转折,可是一切转折就会真的如她所愿吗?
“你改变的是?”谢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沈绛终于轻声开口:“我的死亡。”
她曾亲眼梦见她的死亡,如今父亲已经出狱,重新执掌西北大营,彻彻底底改变了她梦境里的一切。
但是连她自己都不敢断定,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沈绛笑着望向谢:“所以三公子,你不要觉得自己的身体拖累了我,说不准,哪一天我会比你……”
谢的手掌几乎是顷刻间,到了她的跟前,紧紧压在她唇上。
“不许胡说八道。”谢望着她,低声说:“我们都会好好活着,活到儿孙满堂。”
*
江南。
燕寒山坐在书堂里,他看着账册长吁短叹,直到旁边的贴身侍从笑了起来:“先生若是不耐看这些账册,就让我来吧。”
“行、行,你赶紧的。”燕寒山将账册交给对方。
随后他坐在堂内,望着外面,江南春日多雨,小雨润如酥,从天上飘飘落落,滴在屋檐上,别是一番滋味。
若真能一直在江南这样的僻静草堂内避世,燕寒山倒不介意住上一辈子。
年少时轻狂不自知,仗着诸子百家皆有涉猎,胸中的三五点墨,恨不得挥斥方遒,让这天地都变色。
那时他与卫楚岚、沈作明等人,当真是少年意气。
只可惜,如今斯人已去,剩下的则是散落天涯。
燕寒山陷入沉思,直到被敲门声惊醒,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居然能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先生。”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进来,他肩头沾着细雨。
燕寒山笑问:“怎么了?”
“衢州传来消息,有人前往衢州打探先生的消息。”
燕寒山皱眉,他一直在衢州放着人。
这世间有想要找他的人,太子、端王,都想要,但是他们都以为他在江南。
除了那位郢王世子,差点摸到他真正所在。
可是这次居然有人直接找到了衢州。
燕寒山皱眉:“可曾查清楚,是谁?”
侍卫摇摇头,低声说了个名字:“如今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未证实是何方人马。”
“是他,”燕寒山突然睁大眼睛,他问:“京城可有传来消息,端王和太子如今如何?”
“扬州一案已过去好几个月,可是皇上除了惩处扬州地方官员,似乎并未打算对端王动手,好似有意想要保全端王。”
燕寒山冷笑:“这位陛下倒是一如既往,这一手平衡一直玩到如今。他是怕没了端王,就再人制衡太子。”
“不对劲,霍远思这会儿不忙着收拾端王的烂摊子,他为何要派人去衢州?”
燕寒山站了起来,他来回踱步。
对于英国公霍远思此人,他从来不敢小看。
他不过是个庶子,老英国公是个风流性子,家里儿子九个,他虽是国公府的公子,却异常艰难。
可这么一个人,却靠着自己,一步步成了英国公。
当年他虽从龙有功,可是英国公府已经有世子,偏偏他那个世子大哥蹊跷死了,别的兄弟出事的出事,疯的疯,他成为英国公,似乎成了不二选择。
端王若无他扶持,岂能与太子抗衡。
他一心想将自己当年从庶子逆袭成英国公的经历,再次复刻在端王身上。
如今端王捅了这么大篓子,他岂能甘心,又如何会坐以待毙。
所以他一定会疯狂反击,他一定会抓到太子身上最大的把柄。
太子最大的把柄是什么?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燕寒山却一清二楚,那就是太子与卫楚岚旧部有瓜葛。
难不成霍远思派人去衢州,是因为……
燕寒山立即站了起来:“即刻备船,我要入京。”
侍卫和身侧的管家,面上皆惊。
“先生。”
“先生。”
他们齐齐喊了一句。
因为燕寒山曾发誓,此生不会再踏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