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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驴,你今日怎地留了尾巴回来”,眼见一轮明月当空朗照,独孤胜忽然道,癞和尚也是一笑道:“在华州城就跟着啦,自秃驴在浙西道上露了马脚,如今只怕连江湖上的耗子都知道了,看来秃驴这闲散日子是过到头咯。只是没料到连这只鹤都来了,倒是有些头疼。”
独孤胜冷然一笑道:“若论武功,这只鹤远不是秃驴你的对手,若论这轻功么,他倒胜出你甚多,也不足为惧,要不要老夫帮你打发掉他们?”
“打发倒不用,谅他们也奈何不得秃驴,借你名头挡他们一挡便是了”癞和尚转头看了看草屋叹道:“也怨不得他们这般紧追不舍,这只鹤的师兄咫尺分心掌陆异客本就是折在秃驴手中,至今没个由头,人家岂能不找秃驴问个明白么?”癞和尚话音一落,那原本断断续续的笛声突然变得清越起来,仿佛如在近前一般,只是曲调越发的凄凉悲惨,几个音符忽高忽低,一丝杀气隐然而出。就连在屋中熟睡的宇文远都被这曲调一惊,走出屋来探头探脑张望。
“哼,一只孤鹤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独孤胜脸色微微一沉,就地拈起一粒石子,伸手一弹,石子激射而出,带起一阵激越的哨音破空直上,良久方息。那笛声被这哨音一阻,就此中断,远远大树后转过一个人来道:“在下衡山裴孤鹤,冒昧到此,不敢请教这位前辈尊姓大名?”
“裴孤鹤?!铜笛铁剑,你是衡山双侠?!”宇文远倒是猛的一惊,脱口而出,他当年在庖丁楼也听过不少武林中奇人异士,这铜笛铁剑的名头自然也听闻过几次,据说此人凭着一管铜笛,一柄铁剑威震三湘武林,乃是江湖中极有来头的人物,也是当时宇文远心中极为仰慕的人物。这裴孤鹤原本与他师兄咫尺分心掌陆异客并称为衡山双侠,不过自从十年前陆异客离奇身死之后,这裴孤鹤在江湖上便极少露面。也有人说他师兄是死在一个武林中一个极为厉害的人手中,因此这裴孤鹤闭关不出,潜修武学,乃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怎地今夜忽然现身于此?难不成他这仇敌,不是自己师父,就是这独孤前辈么?那裴孤鹤却语气冰冷道:“这位小哥儿倒见识不少,可惜如今武林中早已没有衡山双侠了!”说着又朝独孤胜道:“前辈方才这一手弹指功夫,端的厉害非凡,请恕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出前辈来历,还请前辈示以姓名,在下也好见礼。”
“我的姓名?凭你也配么?”宇文远心中喜惊未定,正在猜疑,就听独孤胜冷冷答道:“念在你不知就里,老夫今日暂且饶过你这一次,往后若再在老夫面前这般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休怪老夫替掷钵老道教教他弟子如何做人!”
“哦?前辈既然与家师相识,这便好说了。”裴孤鹤见独孤胜提起他师父掷钵道人,倒是有些诧异,但这“老道”二字,倒有些不恭之意。心中顿时有些不悦,掷钵道人当年名满江湖,多少高手提及都不免尊称一声道长,不过掷钵道人当年深居简出,极少结交江湖中人,等闲之辈更是难得一见,多少慕名而来的江湖豪客都被拒之山下,也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人前虽还尊称一声道长,人后便是牛鼻子、老杂毛的一气乱叫,老道二字,已算客气。不过这人既然能如此说,想必跟自己师父有些交情,此时敌友不明,不能不卖几分面子,便不在这言辞上多做计较,遥遥一指癞和尚道:“这和尚与我师兄之死有莫大干系,前辈既然与我师父有旧,还请前辈看在我师父面上,容我将他带回衡山盘问盘问!”宇文远闻言一惊,转头看着坐在船上不言不语的癞和尚,难不成这衡山双侠里的陆异客真是死在自己师父手上么?
“掷钵老杂毛好大的面子!”独孤胜满面不屑道:“便是掷钵老杂毛亲自到此,也未必敢如此跟老夫说话,且不说今夜月朗风清,老夫心情尚好,不愿动手,就凭你手中一管破笛子,一柄烂铁剑上功夫,便想拿下这秃驴?只怕连掷钵老杂毛当年,也没有这份本事!”
“哼!”裴孤鹤方才见独孤胜弹石上天劲力,这份内功造诣非同凡响,出口便说出自己师父道号,就算交情不深,或许也有过一面之缘,看在自己师父面上,应该不会跟自己太过为难。可这方才还是“老道”,片刻之间便成了“老杂毛”,这岂止是不恭?根本就是不将掷钵道人放在眼中,当下强压心中怒火,口中也不再客气,冷冷一笑道:“阁下武功,在下方才见识了,既然阁下看不起在下这破笛子、烂铁剑,等在下少刻拿下这和尚,再来请教阁下神妙武学罢,不过我看在阁下与我师父有旧的份上,奉劝阁下一句,今夜要带走这和尚的,并非在下一人,若是阁下硬要趟这场浑水,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说罢从袖中掏出一管笛子悠悠吹了两声,顿时远处一阵长啸之声应和,此起彼落,宇文远站出门口远远一望,月光下十数个人影飞奔而来,看那身形步法,个个都非庸手。赶忙回到屋中,抽出短刀拿在手中,再转身出来,那十数人已到跟前,围在裴孤鹤身边默默不语。
“哈哈哈”独孤胜原本一直面朝河水垂钓,此刻却转身站起,收起钓竿,缓步过来笑道:“看来这场浑水老夫势必要趟一趟了”说罢指了指坐在船上,背朝人群一语不发的癞和尚道:“这秃驴这几日在老夫处为客,老夫当尽地主之谊,照顾得他一个周全,既然你等不识时务,非要在老夫门前撒野,也就休怪老夫替掷钵老杂毛管教管教你们了!”
那后来的十数人中见独孤胜如此倨傲无礼,个个都是一脸不忿,有人便道:“裴大侠,咱们跟这老头儿有甚说的,大伙儿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先将那和尚拿下,省的夜长梦多,我就不信他能抵挡得住咱们这许多人。”宇文远听这声音倒似有些厮熟,低头回思片刻,再借着月光看看此人脸面,又见他手中提着一柄精光灿烂的钢刀,心中顿悟!这人不就是在荒山野庙中那一伙盗匪中领头的那个汉子么?再左右瞧瞧,襄阳城外吕家庄上装神弄鬼的知禅和尚和一清道人也在其中,怎地这些人都与自己师父有仇么?他却不知这一僧一道其实跟癞和尚倒毫无仇怨,只是那日在吕家庄上被癞和尚揭破骗人把戏,失了财路,心中怨恨,恰好遇到这些一路追踪癞和尚的武林高手,便合在一处,四处打探,要借人之力拿住癞和尚出口恶气而已。
裴孤鹤此刻被众人一催,倒有些犹疑,眼前这人手上的确有些本事,可是那一手弹石上天的功夫的确骇人,这份劲力只怕还在自己之上。虽然大家一拥而上此人未必就能招架的住,可万一这和尚趁乱逃脱,自己辛辛苦苦追踪到此,便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原本是为捉拿这和尚而来,并非是要跟人比武斗气,因此心中反而有些委决不下。
“裴大侠……。”那知禅和尚看了几眼宇文远,低声道:“这小子跟这和尚是一路的,像是要找甚么人疗伤去的,怎们不如先将这小子拿下,到时候有他在手,不怕那和尚不听咱们摆布!”一清道人也赶忙在一旁附和道:“不错,任凭他武功再高,只要咱们制住这小子,他也不免有投鼠忌器之忧!”裴孤鹤同众人见他说的有理,几人眼中会意,都是默默点头,只是裴孤鹤总觉得这话语中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仔细想了想,又不知究竟不妥在何处。
“哈哈哈!”独孤胜一阵大笑道:“投鼠忌器!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既然自知是一群鼠辈,还不赶紧离去,真当要老夫动手‘投鼠’么?”,他这一笑,就连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癞和尚都是嘿嘿发笑,宇文远不免也明白过来,知道这一清道人一时不察,言语中将他们这一伙人说成鼠子,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上!拿下这小子再说!”裴孤鹤被独孤胜这一笑,心中也顿时明白,脸上带着几分怒意看了旁边尴尬不已的一清道人一眼,眼光向着宇文远一扫,低声喝令,登时身边四五个人影扑出,出手都是势在必得的狠辣凌厉招数,宇文远若是被这几人拿住,只怕全身上下多有几处骨骼不保。
“放肆!”宇文远见这几人来势极为迅猛,竟是直奔自己而来,赶忙挺起手中短刀就要迎敌,哪知短刀才摆出个架子,耳边就听独孤胜沉声怒喝,跟着一道灰影一闪,独孤胜已站在自己身侧,那四五人身形一滞,尽数倒在地上哀嚎不已。定了定神再看时,这几人手掌上赫然都是一个血洞,看样子便是被独孤胜用鱼竿所创,只是这独孤胜如何出手,这几人如何受伤,自己竟然连分毫都未瞧见,若不是宇文远这些日子与独孤胜相处已久,只怕就要将独孤胜认作临安城里打伤自己的那黑衣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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