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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游航空的飞机？”值班主任许敬中不由头疼不已：“天天给我们找麻烦，这两三年出的事情，比过去二十年出的都多，什么世道？做管制的，还能不能过活了？”
许敬中观察着雷达屏幕，滨江机场20号跑道的离场程序全部都是起飞后左转，没有一个右转的，这是因为20号跑道一边右侧空域离一处禁区非常近，只要稍微右偏就容易误入禁区。那片禁区涉及重大，绝对不能进入的，要是敢进去，不管是机组，还是管制，全部都没有好果子吃。
星游6334航班的标准离场程序应该是起飞后转正南方向，然而在转入正南之后，飞机继续左转，开始转为东南方向了。要是再这么转下去，那不是要转入禁区了，那他们全部要玩完。
这时，许敬中身边的管制员古巍问道：“主任，现在怎么办？”
“星游那边联系了吗？”许敬中问道。
“没有。”另一个管制员说道。
“看来机组麻烦不小啊。”许敬中不相信机组不晓得自己已经偏离标准的离场程序了，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机组现在遇着了些棘手的问题，根本无力处置所谓的偏离程序的问题。
“要我们呼叫机组吗？”另一个管制员问道。
“不用？现在我们呼叫他就是给他们添麻烦。”许敬中制止道：“这时候，不要给机组添麻烦。你跟地面和机坪说一声，暂停放行和起飞。然后跟区域管制室沟通一下，所以目的地机场为滨江的航班全部小速度飞行，进近管制那边也是，全部在进近区域内的飞机原地盘旋，中止进近。还有......跟联系流控室，发布流控通知，暂停对滨江机场的放行许可。原因嘛......本场出现紧急情况，暂时不接收飞机。”
许敬中想了下：“在联系场务，准备清理跑道。另外，通知机场紧急指挥部发布警报，级别......红色！”
机场紧急指挥部是现在机场的常规设立部门，统筹着紧急状况发生时，机场的一切调度。机场紧急指挥部包含了，消防队，应急医疗队，生化防护队以及机场公安。任何关于机场紧急状况的事务都要通知机场紧急指挥部，这是标准处理程序。
另外，如果真是星游航空的那架飞机出现了发动机分离的情况，那说不好还会有什么东西会掉到跑道上，他们必须要让场务直接确认有没有零散的碎片掉到跑道上。
至于警报级别......红色，那就最高级别的警报了，是指有可预计的坠机风险的情况。自滨江机场这套应急反应体系建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红色级别的警报。
星游航空不愧是近些年来最为“晦气”的航空公司，上来就拿了滨江机场的“一血”。
“要不要通知星游航空本部？”另一个管制指挥问道。
“不用，现在还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星游航空的飞机。”许敬中说道：“而且，要真是星游航空的飞机出问题了，他们运控应该已经知道了。”
星游航空开发的那个什么应急通讯系统现在已经相当发达了，可以监控到所有在飞航班。但凡天上的那架星游航空飞机真的发动机给飞掉了，星游航空的运控中心必定是能得到警报的，根本不用他们通知。
许敬中想了下，暂时是没什么事情了，便是挥挥手：“你去忙吧。”
那个管制员点头道：“行，那我去弄了。”
那个管制员离开之后，古巍望着雷达屏幕上越转越偏的星游航空飞机，其高度也没有变化，就光在那边转着，可是高度就是没有一丁点上升。古巍虽然是管制员，但是他大约知道在客机的设计理念就是在单发情况下可以保证足够的飞行性能，至少在滨江机场这种极低海拔的地区。在所有航空公司的单发程序里，在出现单发之后，那都是要上升到安全高度以上的。可是，这架星游航空的飞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没有点儿上升的样子？机组到底在干什么？
“需要我联系一下机组吗？好像有些不对的样子”古巍越看星游航空的数据，越是觉得不放心，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许敬中皱着眉指着星游航空附近的一架鲲龙航空飞机，说道：“把这架飞机调开，清空空域，然后联系星游的机组。”
刚才在星游6334航班起飞后不久，另一架鲲龙航空的飞机也跟着起飞了。这两架飞机的离场程序是一样的，现在鲲龙航空的飞机离星游航空飞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保险。
“行！”接受到指令的古巍连忙在频道里跟鲲龙航空的飞机说道：“鲲龙9411，你右转航向230，继续上标准气压5100。严格保持航迹，右侧有禁区。”
“右转航向230，上标准气压5100，严格保持航迹，收到了！鲲龙9411。”鲲龙航空的机组立时回复道。
“出什么事了？”鲲龙航空机组的副驾驶奇怪道。因为滨江机场离一处军事禁区太近，离场程序只有两个方向。一个就是他们跟星游航空飞的那个起飞后然后转向正南的，另一个是起飞后航迹左转到170的。鲲龙机场就是以滨江机场为基地机场的，所有鲲龙机场的飞行员都对滨江机场了如指掌，他们从未见过离场方式有雷达引导的，更遑论是右转了。因为右侧就离军事禁区比较近了。刚才管制明明白白地说让他们严格保持航迹，说明管制也意识到这样会有误入禁区的风险，可是还是让他们这么做了。
所有飞滨江机场的飞机都知道，在机场北部有一块绝对不能逾越的禁区，所以所有在滨江机场运行的航空公司的单发程序全都没有右转的。即便在地形上，其实右转的话，地形障碍物更少。
若是真的已经忙得调度不开了，他们或许还可以理解。可是明明在频道里就很安静，完全不像是那种繁忙得调度不开的样子啊。
这个指令着实透露出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管他呢，照做就行。”机长可没有什么八卦的心思，直接照做了管制的指令，不过在TCAS显示上是可以看到星游航空的飞机的：“不过，这架星游的飞机怎么回事，明显是偏离离场程序了啊。”
刚才他们跟星游6334同在塔台频率，是知道他们的离场程序的。滨江机场塔台有一个习惯，就是转到塔台频率后，塔台管制都会跟机组确认一下离场程序，星游6334的离场程序，他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跟自己是一样的。可从TACS上看，他们好像已经偏出去了。
“不会就是这架星游航空的飞机出问题了吧？”副驾驶怪叫道。今天天上有不少碎云，视野并不是很好，这使得鲲龙航空的机组并没有目视观察到前机的发动机分离的情况。不然，鲲龙航空的机组早在频率里叫嚷起来了。
副驾驶又是瞄了眼DU：“星游航空该不会又出事了吧？”
星游6334航班驾驶舱中，管制员指挥鲲龙航空飞机右转的指令同样被连山雪和唐见给听着了。唐见不由说道：“塔台知道我们出问题了？”
滨江机场奇特的指挥方式在整个国内都很有名，离场方式基本没有雷达引导，这个特点是机长必须要知道的。现在既然塔台一反常态地指挥鲲龙航空的飞机右转，那说明肯定是塔台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引导鲲龙航空的飞机进行避让。
“不管塔台知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我们得先控制好飞机的状态，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飞机的偏转控制不住？”连山雪急切道：“我们一直处于偏转状态，根本就无法增速收襟翼或者上高度，难道就这么耗着？”
此时飞机的高度已经超过了一千英尺，按照常规的单发程序，这时候早应该增速收襟翼了。但是，由于飞机一直处于偏转状态，在这个状态下，升力会受到一定的损失，这也是为何在转弯的时候要补些油门的原因。
然而，此刻他们已经将二号发动机的油门推至最大，根本就加不了油门了。现在的飞机在偏转状态下，只能堪堪维持住高度和速度，根本就无法将单发程序进行下去！
“我......我怎么知道，这没道理啊！”说实话到现在唐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情况。发动机飞脱确实很少见，也很吓人。可是说到底，也就是单发的一种，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在操作应对上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然而，为什么他们实际操作下来，会出现不可预期的偏转现象，这根本就说不通。
唐见自言自语道：“发动机飞脱的处置程序在标准操作程序和非正常检查单里是跟发动机火警，严重损坏的处置程序是一样的。也没说发动机飞脱在经过处置后会出现非指令性的偏转啊？发动机飞脱跟其他单发有什么不同？”
“发动机飞脱有什么不同？”连山雪快速地搜索着脑中的信息，希望能从之前看过的手册里查找到一些线索。可是正如唐见所言，发动机火警，严重损坏和飞脱这三种情况是共用的一个检查单，其中绝对没有提到在进行处置程序后，发动机飞脱会出现非计划的不可控偏转，这点连山雪是可以肯定的。
说实话，唐见好歹也是机长了，就算再差，肩上的四道杠也不是白扛的，还是有比较坚实的知识储备的。唐见说没有，那很大概率就是没有，连山雪虽然记性也很好，但是终究不是徐显那样的人形书橱，看什么记什么，她真的没有把握能比一个机长的知识储备更雄厚。
可要是搞不明白偏转的真实原因是什么，难不成他们就这么晃荡下去？她看了下地图模式，再这么转下去，很有可能要转到禁区去。
在所有关于滨江机场的机场通告中，对于禁区的相关内容都是加粗加星的。也就是关于禁区内容的通告是粗体字，并且前面会标注一颗星，表明这些内容是极重要的。在通告中，将禁区边线的几个点用经纬度表示出来了。在地面准备的时候，连山雪使用经纬度将这几个点给生造出来，并且连了起来。于是在地图模式上是可以看见禁区的边界的。
现在这个不可控的偏转虽然不在机组的掌控之中，但是好在幅度极其微小，要转到禁区去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不管多久，要是找不到偏转的原因，就这么让飞机转着，转到禁区那也就是时间问题。
果然，不仅仅连山雪有这个担忧，塔台上的指挥也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在引导完鲲龙航空的飞机之后，机场附近的空域算是暂时清空了。这次出这么大的事情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时间上错开了进出港高峰期。不然，能把管制的都给忙死了。
如今，机场附近空域就剩星游航空那一架飞机，这么一来，就相对好指挥了。
“星游6334，你们飞机是不是出现问题了？”古巍在塔台频率里问道。
这第一个问题没有问得太复杂，没有具体问是什么问题，而是只问了是不是。
“是的，我们一号发动机飞脱了。”这次是唐见回复了古巍：“请求现在清空空域，我们飞机状态有些无法控制。”
“发动机飞脱了？果然！”古巍眼睛微亮，真的就是星游航空出的问题。发动机飞脱？那发动机现在就躺在02号跑道头呢！
相比于确认星游航空的状态，古巍其实更关心机组说的后面一句话：“什么叫飞机状态无法控制？”
不仅是机组怕飞机无法控制，管制一样怕。一架无法控制的飞机不就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
“这个......这个比较复杂。我们按照正常的处置程序之后，飞机依旧出现了非指令性的偏转，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可是都无法修正好偏转状态......”在这件事上，唐见倒是没有一点儿的隐瞒。
“非指令性的偏转？”古巍和许敬中面面相觑，旋即皱眉道：“所以你们现在持续性地在左转？”
“对的！”
“我去......”古巍和许敬中望着已经跟禁区越来越近的飞机，全身都紧绷起来。
“主任，要是星游的飞机无法控制的话，那转进禁区就是早晚的事情。你说要不要跟军区那边说一下？看他们可不可以暂时开放禁区？”古巍问道。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禁区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能进入的。但是现在这种极端条件下，闯入禁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能祈求军区那边网开一面了。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禁区在紧急情况下暂时开放给民航飞机以作为避险之用的。
许敬中一步上前，抵近古巍：“你知道那片禁区里是什么？是军区司令部！你是想让一架不受控制的飞机在军区司令部上头晃荡，谁敢担这个责任，谁能负这个责任？”
“你说禁区里面的是军区司令部？我去，我说怪不得呢。”古巍心头一跳。这下面要是军区司令部，那确实不能放星游航空的飞机过去。
现在机组已经明确说了飞机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这要是进入禁区之后，不仅仅出现了偏转上的失控，在俯仰上也出现失控怎么办？
万一......掉下来怎么说？那下面可是军区司令部啊。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古巍就觉得脊背发凉！
如果机组没有提及飞机存在失控的情况，那应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以开放禁区的可能性，但是对一架已经失去控制的飞机来说，开放禁区就是将一个巨大的危险至于军区司令部之上，那还怎么可能开放呢？
古巍能想到请求暂时开放禁区，唐见怎么可能就想不到呢？于是，顺理成章地，唐见在频道里问道：“可以请求暂时开放禁区吗？”
“应该是不行的。”古巍望了眼许敬中：“禁区内就是军区司令部，你们现在飞机的状态不适合进入禁区。”
“飞机的状态？”唐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我知道了。”
这时候连山雪在一边说道：“让管制联系星游本部运控，我们请求技术支援。”
现在民航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管制那边可以连线到星游本部运控，将星游航空运控那边的人说的话插入现在的频道中。
连山雪和唐见现在已经是束手无策了，然而禁区那边也不给他们开放，那么他们剩下的时间实在已经不多了。既然没有更多的可以细细思考的时间，那就只能找外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