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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霖带着唐珍妮去银楼转了一圈,唐珍妮挑了一对嵌金刚钻的金镯子,才肯把颜如玉新家的地址告诉他。李书霖随走到一间花店,订了三打捆一束的红玫瑰,吩咐花店的伙计每天中午送上门,一口气付了一百天的花钱。
唐珍妮摸着手腕上的镯子,酸溜溜地说:“你就没有送过我花。”
书霖笑道:“你心爱的,我不是才买给你?”
唐珍妮恨的咬牙切齿,“这个不是谢礼?还不是为了她!”
李书霖懒洋洋从一只大花瓶里抽了一枝白玫瑰送到唐珍妮手上,“送你。老十一天天送花到府上,你哪一回不是赏脸收下?”
“你要不喜欢,我就不收。”唐珍妮握着那枝白玫瑰,心里满是蜜汁,压下去又溢出来,染得脸上都透出甜来,她瞟了一眼李书霖,等他回答。
李书霖耸耸肩,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示意花店伙计替他开门,转身就出去了。唐珍妮愣了一会,慢吞吞追上去,李书霖伸出胳膊让她挽,小声道:“亚当先生都不介意,哪里就轮到我了?”
唐珍妮说不出话来,恼怒的在他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走开几步打开车门,开着李书霖的汽车一溜烟走了。李书霖摸摸小腿上的灰,也不去追,正好电车过来,他就跳上去。电车经过岳敏之的公寓大楼下,李书霖下了车,问过门房岳敏之在家,坐电梯上去。
岳敏之住的是新式公寓,他是个单身汉,除去卧室和厨房卫生间,那几间全部打通做客厅,贴着客厅四壁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书架。大玻璃窗下摆着一张老式花梨木的大画案,案上铺着油毡,排着大笔海、垒得有一尺高的字贴。
李书霖进来,脱去大衣和西装,爬到画案一侧的大沙发上,半躺着揉小腿。岳敏之替他倒了杯白葡萄酒,回到案前照旧临贴。
李书霖晓得他临贴时是不许旁人讲话的,揉完了腿摇着酒杯嗅酒的香气,一副情场失意的忧郁模样。
岳敏之写完最后一笔,又慢吞吞洗过了笔,把笔洗拿到厨房洗干净了,端了一碟洗干净的水果过来,笑道:“又被你的小糖糖踢了?”
李书霖捡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大口,笑道:“还是你这里舒服。你的新工厂办的怎么样?”
岳敏之笑道:“过了正月去南京把各样手续办一办,就好开张了。这几天正好闲着,你的股票怎么样?”
“赚点过年的零花钱。”李书霖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没有家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守着那些钱有什么用?做什么我奶奶我妈都怕我被人家骗。”
岳敏之笑笑不讲话,从一堆报纸里翻出香烟匣来让李书霖。李书霖的烟才叼到嘴上,突然盯着一张报纸愣住了,香烟掉到腿上都不觉得。
岳敏之爬过去捡起那份报纸,看不出名堂来,问他:“怎么了?”
“唐大帅闹饷了,只怕要打起来。敏之,你的工厂办不成了。”李书霖站起来道:“只怕股票都有变动,我去找立夫打听消息,你去不去?”
岳敏之笑道:“不去。我又不玩股票,横竖我的工厂本钱小,办不成也没有什么的。”
“敏之,我晓得你被俞家和丘家挤出来心里不痛快,可是做生意,只要有钱赚,是没有交情可以讲的。你赌气不肯,他们求之不得,怨不得旁人。”李书霖皱着眉穿衣服,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真要乱起来可是不得了,你一个人在上海又没有什么根基,不如先去南京罢,情形好你办完事再回来。”
岳敏之笑应:“好,我马上去买车票,横竖我一个人,在哪里过年都成。正好去吃灵谷寺的素斋。”他把李书霖送走,收拾了两个衣箱,先去电报局发了几个电报,又打电话请南京的朋友帮他去灵谷租房间,去火车站买了一张第二天去南京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