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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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准你拿我的羊皮卷!”

“不然你想用什么作画?”梅对巨大吼声的感受力其实并不强,只当常孤雪天生爱练嗓子,不知是几岁饕成的坏习惯,改明儿应该回到过去劝劝他,免得四十岁不到便加入破罗嗓的行列。这山寨又不缺锣鼓什么的,他练那么勤作啥?当土匪又不是声音大就可赢人的。

“我没说要画你!”破声之后,声带充满了嘶嘶的刮音。

“我觉得你破音的情况可能来自于喉咙发炎耶。”梅做出专业的诊断。

“来人!”虽然破声但不妨碍他下令。

“寨主!”几个人斗胆过来等候差遣。

“老大,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劈了她!”于莽道。准备好的大刀正指向那个让老大气到呕血的女人。

对!杀了她↑了她,让她知道惹到他的下场!他不是一直想给她颜色看吗?

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就算学了一些可以隐身的妖法,终究也是血肉之躯。

一刀砍下去,她就没命了…

杀她!杀她!不容她再在他眼前嚣张…

他是从不手软的常孤雪,伤亡在他手中的生命难以计数。绝不手软,即使是对也…

肃杀之气沉沉包围住这方天地。在所有人屏息观看下,他缓缓伸出手,脸上的表情冷酷得不复见刚才的暴怒。

她的命运,捏在他手掌心…

“寨…主…”

遣退了搬浴桶与提热水进来的小仆,钟南山望着那背对着他的壮伟身形,犹豫再三,终于仍是开了口。

“如果都弄好了,就下去吧,明天还有得忙,别忘了。”常孤雪冷沉的音调满是拒绝谈话的表示。

钟南山微微一瑟缩,仍小心地又道:“那地牢里…”

“别来烦我。谁都该知道我是这里的王,惹怒我会有什么下场,你别多事。”

“但至少给些葯…或吃的喝的…”已经两天了,铁打的人也会撑不住的,何况…

“钟叔,我自有定夺,你去忙吧。”

眼见寨主似又扬起火气,钟南山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后,微拐了下身,“那…我退下了。”

常孤雪方终没回头,展示着冷硬的铁石心肠,不为任何事而动摇。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他是劫财抢粮的乱世盗贼,他绝不心软,也不知道何谓心软…

“钟叔。”轻轻的,似是叹息。

“寨主?”钟南山顿住身子,霎时苦脸化为笑脸,连忙转身听候差遣。

“送些饭菜进去,也给些葯。”很陌生的感觉,似乎不可能是他会做的事,但却又该死的涊不住脱口而出…

“是,是,我马上去!我就知道寨主是面冷心善的大好人!我马上去伙房准备。”

大好人?说谁!

常孤雪侧逼身子看着钟南山疾步走远的背影,觉得一切都荒谬得可笑。他…

怎么会说出邦朴的话呢?他应该更狠更绝才是,甚至不该只是让那人重伤的躺在地牢,而是在昨公便一刀解决掉才是。

记忆中…他是恶贯满盈的人…但又似乎不是,他都搞混乱了。就从这一个月以来,仿佛记忆已变得不可靠…

什么时候,他成了那种抢了钱还会分一半给孤苦贫民的人?

拔时的事,他竟不再对下手的肥羊赶尽杀绝?放任他们离去,造成日后可能的后患?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又怎么会依稀觉得以往的他从不这样?

敝透了,怪到他的生活开始错乱。

再说到女人这玩意儿,要不是那个女人胡言乱语什么他有二十七个女人之类的蠢话,他还真以为自己从没养过女人,事实上“现在”就是没有。但为什么他却“记得”自己似乎好像有过?然后一堆的疑惑,真与假∏与非的冲突便轰得他要爆炸。

那女人要是再多来跟他胡言乱语几次,他肯定会疯掉。幸好,他不会再见到了,不会…他随意扯掉身上的衣物,一脚跨入浴桶,心神仍沉浸在一片无解中,浑然不觉外头大雪正透着沁寒。兀自想着那女人,想着该不该去…

“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喝蜜茶养好的喉咙再度因高亢的咆叫而破声。

站在浴桶边的是一个白衣白裙女子,仿佛对裸身出浴的景致习以为常似的,她表情平板,并充满审视,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丁点红晕的色泽。

反观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一名大男人,在吼叫完后,立即弯成一尾急欲被川烫好下肚的虾子沉浸入热呼呼的水里,要不是得留着鼻孔呼吸,这会儿他肯定灭顶以抗议白衣女子的目光騒扰。

不做第二人想,那白衣女子自然是梅了。

“第一次看你洗澡耶。”好稀奇。

“你…给我滚出去!”

“为什么?我想趁此看看你呢。”她半点也不避讳的看着他的身体,并绕了浴桶一圈。

嗯…他身上的鞭痕、刀伤什么的没有上回看到的那么狰狞,可见自脱离张三之后,他没再遭受比之前更巨大的伤害。想想自己还真仁慈,没让他领受那十鞭,否则他的身体怕是交错满满的伤痕,足以躺在地上让人跳格子玩了,哪会是此刻这种轻浅的痕迹?

“你就这么想当我的女人吗?”一抹自行推演出的了悟闪入他眼中,他口气倨傲不屑了起来。但不知为何,心口却悄悄地…怦动、怦动…

“什么你的女人?我只想当我自己,没兴趣当别人的所有物。”为什么他的眼神怪得难以理解?

“那你为何总对我纠缠不清?甚至在这种时候──”他指了下浴桶。“你都不晓得回避?”

梅讶然道:“我何必回避?再说到纠缠,明明是你一直在找我,还说要给我绘图像呢,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比山贼的本事高杆哦。”

“你这个女人!”他霍地站起身,管不了自己的春光外泄,一心想跟她吵出个是非黑白。“你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听别人说话会不会挑重点听呀?你莫名其妙的任意来到我的住处,任意摸我、騒扰我,居然还表现得再寻常不过的模样!如果不是你想当我的女人,心仪我这个山寨之主,何必做这么多来引起我的注意?你想看我的身体是不?那你看呀!只不过从今后只能看我,不许再看其他人。我常孤雪就破例将你收来服侍我。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吧!”趁她不备,双手钳住她肩膀不放并扯近。

梅静默了好一会,也没有挣扎,只是看他。

怕了吧!常孤雪轻哼了下,终于感到在这个女人面前扬眉吐气,招展出男子汉的气魄。就说嘛,他可不是纸老虎,否则令一山寨的人干嘛对他又敬又畏的?她最好明梅轻启樱唇打断了他的自我幻想。出口的话不是畏怯,也不是求饶,当然更不可能是撒娇──

“你第一次讲那么多话耶。”

什么…?

“你平常对别人都是一副棺材睑,外加‘嗯’‘哼’之类的单字,我还以为你鼻子还是喉咙有难以散口的隐疾呢,不然做什么老是哼哼呀呀的,又不是哑巴。”

她在说什么!

“还有,你不要以为讲了那么多话就可以让我忘掉你还没刷洗的事实。去去,回去洗干净一点,我看你身上那层垢恐怕一时半刻洗不掉,要不要去伙房借铁刷来刷刷看?难得浸了水,好歹把臭味洗掉…”

她到底以为她在说什么!

大吼已不能翔实表达出他怒火兴旺的程度,他…他…

“最后…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没事把那个于莽打个半死是为了什么?

别人说因为他说了声‘贱人’,还有什么‘来给老子暖床’这我就不懂了,他可能只是要佣人给他房里多补充些炭火,你就打人,然后丢他在地牢奄奄一息,好奇怪哦。你真是个吝啬的山大王。这是不行的,你必须当个好人,我说!”

噗!吐血、昏倒以表明内伤严重的程度。

“哎呀!别想装睡…哎,好重!至少先放开我呀,哪有人这样的,讨厌洗澡也不必来这招嘛。”梅迳自嘟嘟嚷嚷。

你…给我记住!

这是陷入黑甜乡前,最后一抹忿恨的记忆。

真是坏脾气的家伙。

最近“孤寨”上下沉浸在一种肃杀的气氛中。偌大的山寨里住了至少一千人,原来该有人声喧哗的,却像是突然成了哑子寨,人们来来往往,通常以比手划脚的方式来傅达。追根究柢,还不是被吃了炸葯似的寨主给吓坏了。

三、四日以来,他操练得所有帮兵口吐白沫,冷眼瞪人的次数多到令整个山寨为之鸡飞狗跳,再也没有人敢高声谈笑、没有人敢偷闲,就连向来最白目的刘昆与于莽也闭上他们的大嘴巴。

“焚天峰”随着严冬冻成冰山,连人也跟着化为冰棍。除了各自多加炭火取暖顺便保重外,他们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化解这个困境。

梅隐形在梅树上,口中含着花瓣解闷。这常孤雪到底是怎么让自己养成这种坏脾气的?他六岁‘岁时都还算纯真可爱啊。而且由他身体来看,十岁以后所吃的苦头不至于太刻骨铭心,没理由他会变得这么阴晴不定嘛。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接连着两次溯往,成效已逐渐呈现。

首先,他对人性仍有着正面的看法,所以他即使仍是土匪,也不致于对人赶尽杀绝,甚至已变成尽量不杀人,只抢货了。

再来,他不再逢财必抢。两天前山下走过了一批粮草,那是京城富贾们共同捐出的米粮,准备运往北方救济黄河大水的灾民。常孤雪并没有去抢,甚至还偷偷的代为解决一些觊觎的小贼。但除此之外,他对一般富户仍是抢得凶就是。

扁这样还不行,这还不算是好人。即便他会把一部份财物分赠给穷人,但毕竟那还是来自劫掠。说是劫富济贫,也不过是好听的名堂而已,给自己找了个无罪的理由。事实上,这种行为仍是不可饶恕的。

世间凡人,谁有资格以天神自居,来评断世间的公平正义法则呢?富裕并没有罪,有钱不代表活该被抢。反而是那些劫盗宵小,那些不思振作自强,反而做起无本勾当的人才是真正的乱源。抢来十两,分人五两,就想买来心安吗?就算劫富济贫吗?就是好人了吗?

可笑的观念!偏偏这些人就是为此洋洋自得。

显然她的努力还不够,因为常孤雪依然行抢得理直气壮。是拉回他一点人性,但离目标仍太远。

唉…还是得再回到他的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修理的。真是歹命!

对了、对了,顺便看看他坏脾气是怎么来的,最好也改一改。人家那个晋东城脾气多好哇。

她会不会是给自己拟了个太高的标准哪?

常孤雪与晋东城之间的距离,恐怕有天外天到十八层地狱那么、那么的…唉…远。

再叹一口气。走喽,去看看少年时期的小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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