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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尽管放心,”荣一笑了笑,“明天肯定能传来好消息。”
阮舒倒没什么笑意,睨他的表情,眸光清锐,本欲再问话。
吕品在这时带着那个名叫梁道森的小年轻上楼来了。
楼下的人声渐无,似差不多已走光。
吕品缓步渐近,停至她跟前,含笑躬身“姑奶奶,梁先生来和您打声招呼。”
旋即侧身让开。
梁道森现在阮舒的视野里,亦是彬彬有礼“姑奶奶。”
他一出声问候,首先称呼上就与闻野所假扮的他区别开来了。
因为闻野没喊过她这个被她占便宜令他吃亏的叫法,昨天在场时,和隋润东一样,唤的同为“庄小姐”。
待他抬头,阮舒才得以近距离地看清楚他的面容。
因为本就对这个姓梁的不熟悉,她不懂是否哪儿的细节有差异,反正在她看来,再一次证明,样貌上与闻野昨日假扮的无差。
她在看过梁道森的资料之后,心里也有数,庄家的族人对梁道森恐怕不熟悉,才愈发方便闻野的乔装。
至于这个梁道森的眼神……看起来可比闻野谦恭儒雅多了。
阮舒梗在座位里,觉得吕品其实没太大必要带他来见她。
她不知道该和这个人说什么。
当然,她最想的是,从梁道森口中了解他们和闻野是什么关系、闻野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吕品就在一旁站着。
琢磨着,虽然真正成为她未婚夫的将是闻野,但身份毕竟是面前这个人的,阮舒还是轻微颔首,客套地回应一句“梁先生,以后请多多关照。”
“姑奶奶客气了。”梁道森有礼有节,尊敬而不卑微。
语出之后,空气便安静了。
因为阮舒没接话。
却听梁道森又说“得以见到姑奶奶,并且能和姑奶奶说上话,是我的荣幸。我的朋友显扬,也是姑奶奶的故友,托我代为向姑奶奶问好。”
唐显扬……?
始料未及,阮舒怔了一怔,心思微微一动——是了,医院短暂几秒钟的碰面,未再找机会接触。
看来唐显扬已经知道她如今是庄家的家主了。
特意托的这问好,是在传达,希望能见面的意思吧……
阮舒心内吁一口气——见面了能聊什么……?早就物是人非了……而且完全可以猜想,他多半要探寻她前来江城的缘由,甚至……问起她和傅令元……
那么多的事情,她一丁点儿都不愿意复述。
一言概之都不愿意!
烦!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主动联系唐显扬的最主要原因。
另外一部分原因自在于,他是隋家的女婿。
或许他和隋欣两口子自个儿过日子并不参与外事。
但隋家三姐弟亘在那儿了就是亘在那儿,无法视而不见。
“原来你和显扬是朋友。”阮舒神色平静,“听说他生儿子了。我一直没什么时间探望他们一家人,麻烦你回去也代我向他问候一声。”
至此话止。
大概是没得到所期盼的回应,梁道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再就此多言勉强她什么,应承下“好。”
旋即便告辞“不打扰姑奶奶了。我先走了。时间挺晚的,姑奶奶也早点回去休息。”
阮舒闭阖眼眸,面带倦色地揉着太阳穴略略点头。
吕品负责送梁道森离开。
荣一出声“大小姐,事情结束。我们回去吧。强子少爷刚刚说您又偷偷喝酒了。”
后一句的口吻颇有怪责之意。
阮舒不吭气。
荣一已帮她把外套取来,口吻又转为心疼“强子少爷还说您的手臂受伤了有淤青?怎么弄的?医生联系过了,在家里候着,我们赶紧——”
“你先把事情老实交待。”阮舒蓦然截断他。
荣一不明所以地愣住“交待什么事情?”
阮舒睁开眼,瞳仁很黑,盯着他,不言语。
荣一沉默两秒,最终栽了脑袋,避开她的视线,平静地说“回大小姐,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傅令元想闯到宴厅里来,被我挡在门外劝走了。”
“我找强子少爷,是想弄清楚,为什么庄家的护卫不见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再对这一层楼禁行。我怀疑又是闻野下达的指令。”
阮舒嘴唇抿成一条平平的直线,神色寡淡,眼波无澜,未再问,而淡淡地应“噢。”
她起身,在荣一的帮助下穿上外套。
“走。”
她率先迈开步子。
…………
车内。
傅令元一边任由栗青帮他处理、包扎伤口,一边听那位前来的堂主把事情讲完。
“傅堂主,真是见鬼了。虽然条子的警力始终不曾松懈过,成天巡查来巡查去的,但风声紧归紧,我们也足够谨慎,有我们的对策,一直相安无事,还是头一回出这么大的纰漏。”
“那些个条子分明早得到消息,在码头蹲守着。我们的人刚上岸,就被逮个正着,人赃并获,连把东西丢进海里的时间都不够。”
“条子正在抄货仓,东堂主在局子里配合警方调查。”
“我这心提着,怕就怕接下来要查到我们西堂这一半来。”
“你难道不懂得做防备工作?”傅令元折眉,语气没有太好。
西堂主只当作他是因为手上的伤影响了情绪,未放在心上,回答道“做,自然是防备着。已经第一时间通知手底下的人清点咱们西堂口这边的货仓,其余小码头的货仓同样忙起来了。”
“那没什么可着急的。”傅令元稳了稳声线,“你们两个堂口都好几十年了。你们两位堂主也在这里上任好几年了,不该没有经验,不该没有处理这种问题的预案。”
“一般平时训练有素,手底下的人口风紧些,不会扯出大问题。而且你们难道以往没有活络人脉么?该派上用场的,可以联系起来了。”
“而且,不是走的私货吗?”傅令元不解。
西堂主的焦虑之色未消减“傅堂主,你问到点上来了。平时是走私货。可偏巧赶上今晚,还有一部分是……”
西堂主没直接说,用眼神示意。
傅令元立时明了,眸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道暗芒,未及问得详细点,西堂主紧接着又张口“重点还不在我们是否能撇清,而是该怎么向庄家那边交待。”
“庄家?”傅令元眸色一暗。
西堂主老老实实交待道“庄家码头一块的负责人,对我们走货的事情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他们也需要承担风险,所以没少从我们这里拿利。我们需要向他们上报走那些货的次数。尤其毒。他们知道我们的利润大,要的利也比私货的利要多。”
“但我们不可能真的全部被他们占去便宜。傅堂主你懂得。今晚的这次,就是瞒着庄家的。现在警察一抄,不仅曝光了我们的小动作,没有遵守契约,影响我们对庄家的信誉,这这这这……惹怒了他们,往后还能不能好好继续合作了?”
从傍晚他们那番“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言论,傅令元就察觉他们对庄家的忌惮,此时更甚。他眸底不着痕迹地转出两份凌厉的光泽。
西堂主“这事具体的结果尚未出来,我暂时没把消息传去海城陆爷那儿。企盼最后能虚惊一场。”
傅令元面色无虞地说“嗯,这样处理是对的。先看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他的镇定俨然给了西堂主些许信心“傅堂主不愧是常年呆在陆爷身边干大事的主儿,对比之下,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沉不住气。”
“哪有什么小题大做?”傅令元勾唇,“我们混道上的,再小的细节不都得当作天大的事情谨慎对待?否则指不准就不小心挂哪档子事上给阴沟里翻船了。”
不多时,车子停下,西堂主率先下车。
傅令元假借调整伤口纱布的功夫,低声吩咐栗青“去试试看有没有缝隙可钻,务必要加重这件事的态势,把庄家拖下水!”
栗青一怔,没多问缘由,只管点头应承“好的老大!我马上去办!”
傅令元从车上下去,携带赵十三,在西堂主的引路下前行。
前方停靠两辆警车。
两名女警从警车上下来。
傅令元一行人走近时,便听其中一名忽地狐疑出声“傅三?”
脚步一滞,傅令元凝睛。
褚翘已靠上前来,皱眉“还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