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克扣公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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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右首坐的年岁较大的,摆手道:“咱们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了。你我须提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咱们是自己管自己,无权无势,担得起好,担不起不好。一个言语不慎,立时就是杀身之祸。”

说到这句,伸右手用拇食中三指捏了个代替七的数目,随即接着说道:“这个主儿,阴险毒辣,淫邪奸猾,实在不宜沾惹。她沾上谁,谁就得家败人亡!并且性情凉薄,只要得罪了她,她是绝不肯容忍,立时报复。她在这又不是待长了,我们又做不得主,何必因为口角上不留神,自找其祸呢?……”

正说到这,忽的见南边耳房门一开,屋里的灯光外射!跟着那屋门前人影一晃,走出了一个人来。

夏侯英仓卒间无法闪避,只好一伏身,屈伏在窗根下。黑影里,连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所幸的出来这人,也是笨家子,窗根下屈伏着人,他竟没看出来,径走进这间耳房内。

这一下子夏侯英算是出了一身痛快汗,自己深恨自己没有真实功夫,遇到这种地步,相隔一丈五、六,就不能飞纵潜踪。看起来自己往后少冒险,少告这种奋勇,少贪这种功为是。自己于警戒自己中,站起来仍旧从破窗孔往里察看。

只见新进来的是个三十上下的壮汉,浓眉大眼,说话的嗓音很壮,听他说道:“香主传下话来,明日未刻,有三湘分舵齐舵主来朝主坛,叫你们预备迎接,不要误了差。”

屋中原有的三人,全是垂手站起来答应了。

夏侯英不敢再在这里耽延,恐怕万一这时来了灯光,自己再想撤身,就不容易。回头瞥了一眼,见迎着大门是三座屏门,当中这道屏门较为宽大,是六扇木屏门。当中两扇开着,迎门有木影壁,里面似有灯光。两旁的两座小门,不是坐西向东了,左首的是坐北向南,右首的是坐南向北,两边的门全虚掩着。见北边这道门里比较黑暗,不管他闯得闯不得,一纵身蹿到北边的门首,轻轻的一推,小门应手开开,夏侯英放轻脚步,闪入门内。容得回身掩门,那个传话的壮汉,已从耳房中出来,径奔中庭往里走去。

夏侯英这才把心放下,转身往里看,只见这里面是一道狭长的院落,北面上一排矮屋,数了数一共十二间,倒有一半窗上透着灯光,南面上是中院的后檐。

夏侯英越看这里的屋室建筑,处处显着各别另样。这种情形或许是这里的风俗不同,但是这浙南并非是边荒之区,自己在别处并没见过这类不伦不类的建筑。遂隐蔽着身形,到了一处有灯光的窗下,只听里面有人似在说着话。夏侯英轻轻的把窗纸点破,往里偷看时,只见屋中有不少人,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匪徒单独走到公案前。只见这匪徒面向着灯光,夏侯英看得很是清楚。见这匪徒好英勇的一份相貌,粗眉巨目,两眼映着灯光,炯炯有神。这时向座上的匪首一拱手,似说了几句什么话。座上的匪首忽的怪目圆翻,一拍公案喝道:“侯琪,你身为舵主,不想尽心报效,反敢克扣公款,你天良何在?我早就知道你不够朋友,只为念其同处凤尾帮旗帜之下,不肯公然揭穿你这种卑鄙行为,你反倒认为我这没有兵权的香主可欺。你累次克扣的银两,趁早补出,咱们没有别的话说,你今夜没有个交代,想用虚言搪塞,那算妄想!”

这时说话声音一大,夏侯英全听见,心想他们这一窝里反,我倒可从中下手。再往下听时,只见那个叫侯琪的,竟自冷笑一声道:“罗香主,你先别以上压下,血口喷人!我侯琪在修灵道也非一年半载,姓侯的好银子好钱见过,还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我侯琪自己还觉着我比这万八千银子值得多,罗香主你把姓侯的看的太低了。”

侯琪末尾这句话,可把这个灰髯的匪首骂急了,市井语有句“狗眼看人低”。这位罗香主焉能容他暗中辱骂,右手一捶桌案,一声冷笑,满面杀机。

夏侯英在房上离那么远,也看透了这个匪首,定是不怀好意。按着他们口边的称谓,这里主座的匪首,名份较高,这一般供他调遣的匪党们既全称为舵主。身分虽没有主座的匪徒高,可也全是帮中有身分的党徒,看情形并不是这主座匪徒直辖的麾下。

只是就他们现在所争执的事,就是犯帮规,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匪首这种情形,颇有故与这姓侯的为难之意。姓侯的这种桀傲不逊的情形,也够硬,看情形匪徒眼前要有一场凶杀,自己倒可从中多得一些凤尾帮的消息。

这时忽听那罗香主一声冷笑,随即怒叱道:“侯琪,你身为本帮分水关巡江舵主,你应当恪守帮规,你若学村妇谩骂,管叫你来尝尝罗某的手段。侯琪,你说你是慷慨英雄,吃过见过,罗某也很看重你。不过你的事实俱在,岂能狡辩?这所解到的六千七百银子,是一百三十四个元宝,按库平没有升色的。你所报解的每个元宝全是四十八两,你整整克扣二百六十八两,你还冲的哪门子英雄,道的哪门子字号?侯琪,论起来你在本帮效力有年,一些小事,本可不必追究,不过这种弊病,若是上行下效起来,足可以把凤尾帮的英名扫地。何况像这么暗中克扣法子,将来罗某这条老命,全得被你断送了。依我相劝,过去的事,我不再追究,你如数把短少的补出来,我不追究,谅还没有人敢来多口。从此痛改前非,罗某以道义待人,绝口不再提这事。你要想只凭利口狡展,侯琪,我要请帮规跟你讲话了。”

这灰髯匪首罗香主说的话,初头上还显着有宽容侯琪之意,可是骨子里把这个姓侯的骂的刻骨已极。

当着这些同帮弟兄,不论克扣的事真假,侯琪若是什么都含糊完了,还有何面目再见同道?容这匪首把话说完,他鼻孔中哼了一声,冷然说道:“罗香主,你收起你这份好心吧!我侯琪不是三岁小孩子,不懂你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姓侯的从十七岁入修灵界,虽是身入绿林,敢说是铁铮铮的汉子,敢作敢当,走到哪里也是硬摘硬拿。我侯琪虽然年岁不大,也在修灵道上混了十几年了,从来不会做那苟苟且且的事。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无法报复,这才用血口喷人,好去了眼钉肉刺。其实你想错了,你枉为一家香主,竟拿着好朋友当了冤家。我侯琪实因听得同道中啧有烦言,令侄女女屠户陆七娘声名狼籍,不齿于修灵界。你既是她的伯父,就应该赶紧把她收留管束,免得任情放纵,再在这一带惹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使凤尾帮连受其累,那时香主你何以抬头?不料我侯琪一番好意,你倒认为我是故意地羞辱你,你竟想伺机报复。今夜的事我早料到了,不过你想这么把姓侯的毁了,我实不甘心。你说我克扣公款,我是绝不甘心!没别的,咱们总舵上分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