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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为着谢太傅与傅瑶的亲事议论许久,大婚过后才渐渐平息下去,可没过多久,另一桩事就又如同水入油锅,让满京城都炸开来——
谢太傅他,竟然辞官了。
要知道,辞官通常是跟告老还乡联系在一起的,而谢迟他也就刚到而立之年而已!三十而立,这其中的意味就很明显,是要闯荡事业的,可他竟然放着坦荡的前途不要,辞官了……
别说寻常百姓,就连朝臣大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会上刚得知这事时,皆是目瞪口呆。
这可是谢迟啊。
这些年来,许多人都觉得他“有不臣之心”,是个有一手遮天的奸臣,几乎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会被解读出这样那样的意思。
而如今,那些阴谋论都不攻自破了——毕竟哪个狼子野心的,会在这样大好的年纪辞官归隐呢?
萧铎一早就知道他的打算,但在收到这请辞的折子后,还是正儿八经地同谢迟长谈了一番。
若是在权势与谢朝云之间非要做一个选择,萧铎会选择后者,但能两者俱全,是再好不过了。
谢迟明明也可以这般,可却非要彻底舍弃一样。
才弱冠之年的帝王满是雄心壮志,幼年孤苦无依,尝到权势的滋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故而并不能理解谢迟的选择。
谢迟也没多做解释,只说自己是在京中呆得厌烦了,想要陪着心爱之人做一对寻常夫妻,闲适的日子。
萧铎无可奈何,加之朝局已然稳定,便应允下来。
不少人都觉着谢迟是撞邪了,普天之下,能与谢迟感同身受的仿佛也就只有谢朝云与傅瑶两人。
“兄长这些年太累了,十年像是过完了旁人的一辈子,以至于如今对权势无欲无求……”谢朝云与傅瑶在御花园喝茶赏花,回过头去打趣道,“唯一的欲/求,也就唯有你了。”
这话虽是玩笑,但也的确没说错。
谢迟这些年来始终在风口浪尖,先帝昏聩虞家弄权时他从云端跌进泥里,挣扎着活了下来,伺机而动;两王之乱时他平定京城叛乱掌控朝局,扶持萧铎登基,开始了数年的权臣、奸臣生涯;而裴老将军过世后,他又赶赴北境,收拾当年燕云兵祸的烂摊子……
他到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位置,只觉着索然无味,所以辞官辞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傅瑶笑而不语,垂眼把玩着手中的团扇,其上是前两日在家中时她画的莲叶图,还有谢迟题的一首小诗。
“决定什么时候启程南下了吗?”谢朝云又问道。
“盛夏将至,我怯热,故而是准备入秋之后再走。”傅瑶话还没说完,瞥见远处那熟悉的身影之后,立时坐直了身子,大有准备随时离开的架势。
谢朝云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不其然见着了与萧铎谈完,来这边接人的谢迟。
“去吧,”谢朝云爽快道,“等临行前,我再给你们饯行。”
谢迟与朝云闲聊了几句,毫不避讳地牵上傅瑶的手,并肩离开。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天际一片火烧云,谢朝云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心中一片安宁。
她当年擅自做主定了这门亲,是想要给谢迟多添一个牵绊,让他行险事时想想家中的妻儿。虽然事态的发展并不如她所料,但兜兜转转,最后竟真歪打正着。
哪怕尚没儿女,傅瑶一人,已经足以成了他的牵绊与慰藉。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是幸事。
*
芙蓉镇落第一场雪的时候,胭脂铺的斐娘发现,对面书铺的掌柜回来了。
那是个很讨喜的姑娘,自称云岫,模样好性情也好,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随身总是会带着各式各样的糖,偶尔见着小孩子会分给他们。
云岫并不是本地人,当年来了这小镇后,开了个书铺。
斐娘起初并不看好,甚至还曾想过劝她改行,可没想到云岫竟然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话本卖得很好,改的戏本更是广为流传。
斐娘很喜欢这个聪明又和善的姑娘,见她孤身一人,还曾想过当红娘介绍亲事给她,但却被婉言谢绝了。
那几年,围在云岫身边的男人不少,可她对于那些示好熟视无睹,被纠缠得烦了,甚至还会破天荒地翻脸。
斐娘好奇问过,她想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她定定地出了会儿神,也不知是想起什么来,最后只含笑摇了摇头,模样看起来有些难过。
再后来,她说是回老家去探亲,而后再没回来后。
斐娘曾到对面去问过,可新掌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斐娘原以为自己可能见不着她了,没想到时隔快两年,她竟然又回来了,身边还陪了个很是俊俏的男人。
她小腹微微隆起,看样子像是有了身孕,那眉目如画的白衣公子撑着把伞,替她遮去风吹来的细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进了铺门。
斐娘收拾了绣筐往对面去,尚未进门,便听见了里边的动静。
“看,这就是我的铺子,”云岫轻快的声音中带了些促狭,大包大揽道,“今后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费心,我养你呀。”
另一人低笑了声,话音里满是纵容:“好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