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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的道理,赵襄早就和阿诺说了不下百十遍,阿诺自然懂得轻重,当下挺着腰杆,在车上正色作揖:“当不负先生所望。”
正正经经说完了,阿诺忽有小小一点惶恐:“只是……”
“只是什么?”
“去年我在长安,和他一起玩耍,就像兄弟般愉快。”说到这里,阿诺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才又转为犹疑:“只是,我听说,太子快要大婚了,他要变成大人啦!他若变成了大人,就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先生你知道么?阎宇加冠以后,便越来越古板了,有点无趣。若太子也成了那样,我还不如回苍梧去。”
程秉笑道:“公子,觉得无趣,那是你还没长大的缘故。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少儿辈的兄弟之情,便是所谓棠棣之华,最是珍贵。纵然年长深沉,总不会忘却。”
阿诺撑着下巴想了想:“真的?”
程秉道:“那是自然。”
阿诺点了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高兴起来。他问道:“先生适才说棠棣之华,那是何意?”
程秉教诲阿诺的时候,诸葛瑾一直微笑着坐在一旁静听。这时候他插言道:“棠棣之华,乃是诗经中的一篇,说的是世上之人以亲密而论,无人胜过兄弟。兄弟间的情谊,宛如棠梨树上的朵朵花儿,仿佛在阳光下施放光华。”
阿诺又点点头。
这几日里,阿诺有时候跟着李贞和陶威,听他们说说当年随雷远征战的实绩,有时候听诸葛瑾和程秉说些学问。
诸葛瑾与程秉,都是性格敦厚温文而不古板的人,也有口才。阿诺与他们同车而行,谈谈说说,虽然在学问上资质寻常,也觉颇有长进。
正待再问问接着几句是什么,外间李贞策马过来:“公子从、子瑜先生、德枢先生,前头便是万里桥。昨日听说,当有人在此迎接我们,我们是不是下来坐一坐,正好也看看成都的繁华光景。”
阿诺欢呼一声,掀开辎车的帐幕便跳了出去。
诸葛瑾和程秉自然互相谦让一番,再缓步出来。
成都的城池外围,有内外两江分从北面、西面流淌,到城池西南处并肩而行。两江之间,有成都的大市和锦官城、车城等重要工坊的聚集区,所以有个说法,唤作“二江珥市”。
两条江上有七座桥,分别对应北斗七星。其中七星桥对应天璇,乃是从成都出发往江陵、吴会等地的起点所在,所以这两年也不知怎地,人们都改称此地为“万里桥”,以示对远游之人的美好祝愿。
万里桥周边,商贾繁盛,最是热闹。
一行人下了车马,果然见到万里桥对面的集市上熙熙攘攘。有宽袍大袖的文士悠然谈笑而过,也有穿着短衫、露出强壮臂膀的小厮,正赶着牛车或驴车,压着石板路上的车辙印子格楞楞地过去。
稍远处的池塘边,有人用滑稽的腔调说什么,当是蜀人才能听懂的顺口溜。也有人在池塘边铺着毡席,摆两壶茶水,摇头晃脑地看着对面两三层高的戏台上蹦跳欢腾的傩戏。
李贞上次来时,觉得矗立在桥旁的驿置颇具规模,这会儿竟一时找不到驿站的位置。新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竟把驿置给遮挡住了。
一行人正在桥的北头稍稍驻足,便见不远处的一排大柳树下,有个体格壮硕的少年冲了出来。
那少年连连挥手,极其欢悦地叫道:“哈哈,阿诺!阿诺你来了!”
而少年身后,转出来一名身着素色袍服的书生,书生向李贞、陶威两人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将手中白羽扇倒持,向着诸葛瑾行礼:“兄长,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