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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邓塞里许处,哨卡注意到了这一行骑队,立即挥动松明火把,示意询问。随即他们看到了火光掩映中的庐江雷远旗号。
号角声向邓塞里传去,而原本在山丘下方的一处小平原休息的骑兵,陆陆续续地牵着马上来,簇拥着雷远。
这些骑兵们刚从前线撤下来不久,身上的盔甲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满是红黑色的血迹和泥污,到处都是破损的地方,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他们手里没有矛槊,大概早已在战斗中折断;腰间的箭囊也完全空了;有几人手里还下意识地提着刀剑,刀剑上满是缺口。
这样的骑队,在不谙战阵的外人看来,恐怕会觉得不堪。但落在雷远这样的行家眼里,便切实感觉到队中杀气简直要凝聚成实质。有些将士沉浸在厮杀中太久,眼珠子都变成了血红,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显得凶恶异常。只有在注意到雷远的视线时,才会稍稍俯首。
带领这队骑兵的,是马玉。
因为反复纵骑奔走的关系,他的战马浑身是汗,如同刚从水中爬出来一般,马鬃都粘成一缕缕的。马玉一边策马靠拢过来,一边心疼地用毡布擦拭。
雷远和马玉是老相识了,彼此没什么要客套的:“曹军竟还有抵抗么?”
马玉摇了摇头:“从此地到邓城以北三十里,没有再作抵抗的曹军了,只不过,适才曹氏大将朱灵领着樊城以西的万余人,一齐投降了,降众数量太多,人心浮动,若不以铁骑奔行弹压,只怕随时闹出事来。”
雷远颔首。
朱灵身为后将军,是曹氏外姓诸将中的翘楚,而且成名甚早,资历甚深,威望甚高。放在早几年,迫降这样一名大将是要震动上下的大事件。然则此番大战下来,距离擒杀曹操本人也只有毫厘之差,擒杀的大将、重将不计其数,区区一个朱灵,似乎已经不值得投入特别注意了。
他转而问道:“关君侯如何?”
马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郁。
看马玉的神情,雷远心里咯噔一跳:“难道……竟很严重?”
马玉略微压低声音:“咱们进营垒里说。”
两队骑兵皆不耽搁,快马加鞭直入邓塞营垒。
因为邓塞是半永久的营垒,山上建筑不用帐幕,而是土石所建、层层叠叠的坞堡群落,再配合以墩台和小寨。雷远跟着马玉,沿着蜿蜒山道向上走了里许,才到关羽所在的中军。
这大屋规格不小,里面还用雕有虎形的漆器屏风隔出了内外两进。外间是日常召集诸将会商之所,内间用于关羽起居。大屋四周本来都有开窗,可这时候窗都关着,屋里灯火明灭,比外界还要暗沉许多。
进到后屋,只见几名医官服侍,床边摆了两个炭炉。而床上躺卧了一人,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身上盖着几层毡毯,可不就是关羽?
怎会如此?雷远大惊失色。
他来此地,是因为得知关羽急病,召他前去主持两军协调大局。但雷远一直没有真正去想关羽的病情。在他想来,以关羽那熊虎之躯,就算年近六旬,也抵得常人五个十个那般健壮。早前两人在荆州时,关羽有时兴起,要考教雷远的武艺……老实说,便是十个雷远一齐上,都敌不过只用一只手的关羽。
关羽能有什么重病?大抵是精力消耗而至疲惫,或许在战场上还受了点小伤,所以召雷远来处置战后事宜吧?毕竟大局已定,有事晚辈服其劳,那也无妨。
可这会儿一看,他竟重病如此?
雷远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看看关羽的面色:“怎么回事?”
一名医官回首去看马玉,马玉颔首:“这位是左将军,你只管说来。”
那医官转回身,揭开覆盖在关羽臂膀上的一层毡毯,只见关羽的右臂肿胀如球,有一处伤口周围火烧也似地通红。伤口上虽然敷了药物,却仍有一股甜腥的气味慢慢散发在空气中。
“是箭疮!”医官道:“君侯十日前陷阵受了箭伤。那箭簇上带有污物,遂生金疮。大约因为战事紧张,他没有及时清理伤处,也没有及时休息,硬撑了整整十日。此时伤处已经诱发了体内火毒、爆发疮疡。适才我们已切开疮处排脓,并进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