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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句扶身边不远处,有一只红色的松鼠轻快地在林间跃动,在树枝间搜索树籽。突然,松鼠机警地站直身体,抬起头,啾啾地叫了两声。下个瞬间,它跳上一旁的高树,手脚并用地攀爬进枝叶遮掩的后方去了。
句扶往山坡外侧走了几步,低头探看下方。
他听到了山谷中的水声愈来愈响。那不是来自绿林山里的溪水,而是山外面,巨大的水流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沿着一切低洼的沟壑、谷地蜿蜒前进,进而深入山间,与山溪碰撞着,激起层层浪涌,仿佛要倒灌上高处那样。
句扶的脸上被溅了水。他抹了抹脸,沿着山道往后走了一段,就在下方数丈开外,看到了自家的爱马。马匹的脖颈扭曲成了一个折角,四肢僵硬地随着水势打着转,已经死得透了。
这匹马,是句扶好不容易向马岱求恳来的凉州骏马,较之寻常战马高出半个头,极其威风凛凛。平日里句扶待之如珍宝,吃的穿的用的,简直比句扶本人还妥帖些。
这会儿却成了这个样子。
句扶狠狠地“嘿”了一声。再看谷口处仍在漫卷入来的大水,他忍不住道:“好大的水势!”
在他的身边,扈从们也不禁惊呼失色。
山间尚且如此,外界会是何等模样?恐怕都已经变成浩淼泽国了吧。
若不是雷将军及时调度,将士们会如何?
昨夜行军时,将士们难免抱怨这个看似过于紧张的军令,好几次暴躁情绪蔓延,迫得句扶带领扈从出面弹压。然而这时候大家看着眼前情形,人人后怕不已,甚至有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山外轰隆隆的响声依旧不停,越来越多的东西随着水势,被卷入到这座小小的山谷中来。有连根拔起的树木,有损毁得不像样子、但能认出是军营所用的拒马和木栅,有一些撕扯成碎片的营寨布料,还有几面旗帜。
句扶叫了几个军官来认。因为被水冲刷得太久,旗帜有些褪色了,字迹模糊成了一团,看不清属于哪一支部队。
再过一会儿,有眼利的将士发现,一株大树从外头滴溜溜打着转飘进来,树干两头各攀着一名将士。看甲胄服色,分明一个是交州军的士卒,另一个是曹军的什长。
句扶指了一名都伯:“你带几个身手利落的,下去救人!”
那都伯已经歇过一阵,体力恢复了些。听得句扶号令,他大声应是,立即带了几个较有精神的同伴,又取了绳索等物,沿着林木较茂盛的一处岩崖边缘往下方去。他们抵达水畔的时候,那株大树恰好被水浪退到这一侧。几名将士用挠钩钩住大树用力拉扯,待到拉近了,几人又一齐叹息。
都伯仰头对句扶喊道:“校尉,两人都已经死了!身体都被撞烂了!筋断骨折!人已经冷透了!”
句扶招了招手,让将士们回来。
他忽然有些茫然。外头的水势如此,简直是句扶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的,交州军避过了,荆州军呢?就算能避过,荆襄一带已经化成了方圆数百里的泽国,分散在各处的将士们外无去路而粮食有限,能够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