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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
机场。
席海棠脚步轻快地走出闸口,一身缤纷的色彩不刻意炫耀华丽与妩媚,却足够优雅可爱,A字裙上贯穿始末的花朵元素美丽迷人,伴着她的盈盈脚步,恍若散着缕缕甜香。
一周前她去了法国,参加戴蒙摩尔老先生的生日宴,老人家七十大寿,遍布五湖四海的年轻后辈们都齐聚巴黎为他过生日,她自然也义不容辞。师生情意重,她很高兴能够为老先生祝寿,可人在巴黎,心却还是留在了哥本哈根,才离开一个星期,她就已经归心似箭。
顾惜爵半年前的手术很成功,三个月前已经正式出了院,但威尔医生建议他在三五年内最好还是定居在哥本哈根,这里是世界上空气清新指数最高的城市,这儿的空气甚至可以被罐装到世界其他地方去卖。
小美人鱼坐在海中的石头上,丝毫没有受到世间喧嚣的影响,终日面色沉静地凝视着身下的海水,丝毫看不出对即将化为大海泡沫的悲哀,它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争取人的灵魂和爱情,也同样守护着这座童话之都。
是的,这半年来,她每一天都好像是活在童话里,顾惜爵买了一座更大的房子,她和孩子们都搬了进去,每天早晨一家人在明媚的阳光中醒来,坐在运河边长长的木头上,听优雅的爵士乐,看穿梭在运河里的游船,喝浓浓的咖啡和奶茶,享受着懒洋洋的斯堪的纳维亚情调。
心头的甜蜜,泛滥成灾,席海棠的嘴角一直情不自禁地上扬,可又有点幸福到想哭,在巴黎机场的时候,她接到他的电话,说会带孩子们来接机,她真怕一会儿自己会泪洒机场。
正走神儿,就听到了熟悉的童音从人群中响起,“妈咪……妈咪……”
闻声望去,只见小晨和允痕快乐地飞奔过来,席海棠唇边的笑意更深,眼睛却下意识地往旁边搜寻。他呢?
小晨和允痕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妈咪,爹地没有来哦!”
“呃……”席海棠微微一愣,有些困惑,他在电话里明明说过会来的。
“妈咪,爹地本来要来的,可是刚要出门,秦浩叔叔和小绯阿姨就来家里了,还有素心妈妈一家三口也来了哦!”
“什么?!”席海棠大吃一惊,秦浩和小绯都来丹麦好几个月了,不奇怪,可是素心来丹麦了,怎么都没提前跟她说呢?她和顾惜朝是来度蜜月的吗?
“妈咪,素心妈妈说她要在这里举行婚礼,还要让你当伴娘呢!”
“是吗?!”席海棠越发觉得奇怪,这件事素心也没跟她说啊!
皱了皱眉,席海棠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儿,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猛地想起来了,“小晨,允痕,你们是跟谁来机场的?不会就你们俩吧?!”
“不是啦,还有小绯阿姨!”小晨和允痕扬起手,指了指远处,“喏,小绯阿姨在那里!”
席海棠顺着孩子们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官小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人群外围朝她挥手,“海棠,快过来啊!”
“来啦!”席海棠拖着行李箱,领着两个孩子一起走了过去。
官小绯一把拉住席海棠的胳膊,热情地说,“海棠,快点,今天素心和顾惜朝要在市政厅举行婚礼,你是伴娘,赶快跟我走,去化妆,东西都准备好了!”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大包小包。
“这么急?!”席海棠有点发懵。
“对,非常急,新郎都迫不及待啦!”官小绯嘴角一扬,把席海棠连拉带拽地带出了机场,外面早已备好的车子直接将她们还有两个孩子载远。
◎ ◎ ◎
刚进到美轮美奂的化妆店,席海棠就被里面的工作人员给推进了按摩浴室,“小姐,请先泡个澡,这样肌肤能够锁住更多水分,化完妆会更漂亮的。”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只是伴娘。”席海棠觉得这有点离谱,抓着自己的手机想给顾惜爵打电话问问素心那边的情况,可还没来得及拨号,手机就被官小绯给抢走了。
“海棠,你别啰嗦了,婚礼时间就快到了,要是晚了,你负责哦?!”
“……”席海棠很无语,确实,素心的婚礼她绝对不能搞砸了。
不得已,席海棠进了香气缭绕的浴室,已备好的热水和玫瑰花瓣看起来很舒服,她长途跋涉后能够泡上这样一个花瓣澡确实是很享受的事情,可是小绯催得这么急,她可不敢瞎耽误时间,想随便洗洗就算了,可门外的人好像是会读心术似的,马上就来了一句,“海棠,你最少要泡十五分钟才行,礼服是抹胸的,对皮肤要求很高哦,你不能给素心丢脸啊!”
闻言,席海棠哭笑不得,只好脱了衣服乖乖钻进浴缸,温热的水漫过身体,舒服至极。
玫瑰花瓣好像是混合型的,淡淡的香气飘荡开来,氤氲了整个空间,她的皮肤也一点点被晕染上了点点花香,是她很喜欢的雅致味道。
席海棠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是伴娘的话,那么伴郎十之八九就是顾惜爵了,想必他现在也肯定是被顾惜朝和秦浩这么狠狠折腾着吧?!
情不自禁地,席海棠轻笑出了声,嘴角泛着的甜蜜,三天三夜都化不开。
半个小时后,席海棠沐浴完毕,穿着化妆店里的工作人员准备好的环保浴衣走出,整个人变得水灵灵的,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化妆师拉她坐在镜子前,开始一连串地鼓捣,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化妆的工作还只是进行了一小半。
席海棠忍不住有点颈椎发疼,可又不敢动,只好以余光扫向官小绯,“小绯,怎么这么久啊?”
官小绯扬唇笑了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后面还有一大堆呢,别着急啊!”
席海棠无奈了,心底很是庆幸自己当年跟顾惜爵就只是去爱尔兰注册了一下,不然她当个伴娘都这么累了,要是当新娘那岂不是要疯了吗?!
约莫是过了一两个小时,化妆的程序总算结束了,席海棠长长地舒了口气,小晨和允痕很狗腿地递过了矿泉水给她,“妈咪,喝点水吧!”
“谢谢宝贝儿!”席海棠接过瓶子,却发现那上面带着一根吸管,“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因为妈咪涂了口红了,用吸管喝才不会弄花了妆啊!”
“你们想得还真周道!”席海棠笑着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宠溺似的把他们的头发弄乱。
小晨和允痕扬唇笑了笑,然后帮着官小绯把礼服拿了过来,“妈咪,这礼服是给你准备的,你快去试衣间换上。”
“好好好,我今天就任你们折腾了。”席海棠既无奈又开心,没做多想地就进了试衣间,可到了里面才发现不对劲。
那不是一件普通的礼服,而是一件婚纱!
虽然说伴娘穿婚纱也是可以的,但绝对不可能这么隆重!
她手上的这套婚纱如雏菊般带着淡淡的优雅和秀气,不张扬不华丽,代表着女孩向女人转变的完美气质。抹胸皱褶以花边蕾丝点缀,珠链装饰灼灼生辉环绕肩部,高贵与典雅并存;腰部交织的捆绑式面料增强了礼服的层次感,轻曼薄纱装饰镂空花朵,清新妩媚;而曳地长裙的剪裁则隐约闪现着香槟金的华丽色彩,因复古的宫廷蕾丝拼接而弥漫着高雅的贵族气息……如梦似幻。
席海棠完全懵了,隐约猜测到了一件事,一件她不敢置信的事。
头纱还没戴,她便冲出了试衣间,可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就见顾惜爵以一身白色西装的准新郎打扮出现在她面前。
席海棠哭笑不得,略带着懊恼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她瞠目结舌,“我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在爱尔兰那次只是注册,我欠你一个真正的婚礼。”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喟叹,声音里像是带着无限的温柔。
席海棠呆呆愣愣的,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耳根处,微微泛起红晕,比染了胭脂更美。
他取来首饰盒,里面皇冠、耳环、项链一应俱全,席海棠忍不住惊呼起来,“这些都是我的……”
“对,全部都是你获过奖的作品,在我们分开的那三年里,我收集了你所有的作品。”在那段孤单寂寞的日子里,这些从她手下诞生出的美丽瑰宝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慰藉。
他站近,帮她把如雾般朦胧美丽的头纱别好,轻纱、蕾丝、羽毛以及绢制花朵一起烘托出晕白的气息,美丽若隐若现。
视线被头纱遮挡,有些朦朦胧胧的,她的手被他牵着,走下了楼,外面一辆由六匹白马驾着的马车静静候着,华丽的红毯旁,站满了她的亲朋好友。爸爸、飞扬、素心、顾惜朝、秦浩、小绯……
席海棠有些情难自己,眼泪迅速盈满眼眶,可是她不能哭,小晨和允痕一直在旁边提醒着她,哭了妆就花了,就不漂亮了。
“妈咪,加油!”两个孩子笑着冲她眨眼,给她鼓励,给她前进的勇气。
她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由他在前头牵引着,走上红地毯,往前迈去,空中不知道何时落下了花瓣,乐队奏乐的声音也由浅入深,坐上如童话故事里只有公主才能乘坐的马车,幸福像是发酵了一样,绵绵无绝。
◎ ◎ ◎
马车一路前行,马蹄滴答的声音是世间最美妙的节拍,他们一起穿过哥本哈根美丽的街道,穿过童话诞生的地方。
海的女儿在付出一切之后却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家。她幽幽地坐在港口边,一坐千年。
丑小鸭说:当我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幸福!
穿行在童话的世界里,望天上云卷云舒……
马车在畅游了整个市区后,最后缓缓停靠在步行街最西端的市政厅广场前。
哥本哈根市政厅的建筑,是马丁•尼拉普的杰作,结合了古代丹麦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极为富丽堂皇。它现在仍然是政府官员的办公所在地,但同时又是向公众开放的,人们可以在里面举行婚礼。
从没有想象过的场景,忽然在眼前以一种爆炸式的力量呈现,让席海棠的心为之澎湃,从马车的车轮下,延伸到市政厅的门口,是一望无尽的红毯,两旁是美丽的三叶草,上千盆,每一盆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顾惜爵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项建豪跟前,把她的手交过去,然后凑近她的耳朵,低语,“我去对面等你。”
感动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项建豪及时安慰道,“薇儿,今天是好日子,不可以掉眼泪。”
“爸爸……”
婚礼进行曲骤然响起,她的手心里尽是汗水,父亲察觉了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力,暗暗给她强大的鼓励,耳畔响起欢笑,洁白的鸽子在头顶蔚蓝的天空里振翅高飞。
脚下踩着红毯,她一步步走向了他所在的那一头,遥望百米,她依旧是可以看到他温柔的目光,眸中锋利掩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自拔的眷恋,他是天生的王者,却给了她一份专属的缱绻,十年弹指一挥间,他们在这童话的故乡,写下完美的句点。
席海棠的手,被项建豪转移到顾惜爵的手中,从此,她的生命里,有了最为坚定有力的支柱,和最为忠诚的守护。
牧师开始问着那亘古不变的永恒问题,“你愿意吗?”
“我愿意。”顾惜爵的声音掷地有声,沉稳中带着深情,那是地老天荒般的誓言。
轮到席海棠了,她没有立即回答,整个人的脑子还处于一种梦幻般的状态,这场婚礼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以至于让她到现在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可是这个梦好美,让她想一直梦下去。
她微微回头,看向站在身后担任花童的小晨和允痕,两个孩子正揪心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一个劲儿冲她点头。
似水年华,轻轻地从她身边流淌而过,回想万丈红尘里的是是非非,总是容易动情。曾以为,有些事可以视而不见,有些情可以掩在心口。曾以为自己是个被命运遗弃的孩子,拒绝红尘里的情爱,却依旧无法躲开命运的桃花劫,更无法躲开这一场眩天惑地的情花劫。
席海棠转回视线,娇羞地抬头看了顾惜爵一眼,与他深情对视,粉唇轻扬,明媚动人,也终于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伴着微笑的话音而落的,还有她终究没能忍住的眼泪,透明的两颗泪珠儿,透过镂空的白纱坠在空气里,红尘一醉,愿得一人心。相濡以沫,执子之手偕老。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自己爱着的、也爱着自己的人,手牵手,漫步在阳光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席海棠忽然变得更为紧张,犹记得他曾经为她丢过两枚戒指,而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那么做了,她会把他的戒指戴得牢牢的,戴在古希腊人所信奉的无名指间。
对戒经牧师之手,从圣经上取下,经过耶稣的洗礼,显得更为圣洁,矢车菊蓝宝石雕琢而成的钻戒,华美,却简约,简约到了几乎没有任何技巧的地步,就只是最普通的菱形模块。
席海棠微微凝眉,顾惜爵竟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这个……是我设计的。”
她错愕,好半天没有反应。
顾惜爵有些忐忑,“真的有那么难看?!”
席海棠哑然失笑,摇摇头,“不难看,我好喜欢。”
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是最真、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