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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臻一笑,把马鞭递给晓文,“在干什么呢?”语气轻松而宠溺。
“拔草。”麻敏儿连忙从菜畦出来,仰起小脸:“一路赶,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都要。”夏臻双眼笑盈盈的看向小媳妇,突然生出四个字,回家真好。
“哦。”麻敏儿笑道,“那你去客房,赶紧换了战袍,换好到厨房找我。”
“好。”
章年美等人看着人家小两口腻腻歪歪,个个摸摸鼻子找自己的客房去了,到老妹家,可不比自己家,她家仆人少,都要自带小厮、长随帮着干活。
麻齐风不在家里,带着女儿小悦儿到了自家麦场,麦子还没有开收,麦场上并没有麦子,并且它不是一块特意留的空地,平时不用时,平地上长了一些生长期短的蔬菜,等要用场时,摘了菜,用碾子压平实地面,晒得干硬干硬便于脱粒麦子。
施家兄弟已经在麦场角落上搭了账逢,该搬出的工具,慢慢都拿出来了,就等明天天亮开始收割麦子,而且有不少收麦客已经到了,他们三五成群,或是自己带苇席搭个账蓬,或是就着树荫随意铺把稻草,就等明天东家一声令下,开始收割。
麻齐风是大东家,该露面打点的总要露面的,小到工具,大到请人记账,总要关注到,麻悦儿跟在父亲身边,也帮着张罗,往常都是麻敏儿,今年她特意让妹妹跟在爹身边,让她锻炼锻炼。
用工、工具方面,其实主要是施老爹在盯,麻齐风还算省事的。
“老爹,咋样?”
“天气我看了,这几天没雨,东家放心;人手也充足,咱们家给的工钱高,大家都愿意来,你看,那一条坝上坐着的都是,有很多人甚至是从襄州府一带过来的。”施老爹得意的回道。
“人家辛苦过来,今天没收麦子,咱们也补贴一天饭钱,老爹,等一下你跟我回去,领些铜钱发给大家,让他们到镇上的小食店吃个饱。”
“好咧,东家,我替他们先谢过你了。”
麻齐风笑笑,“咱们顺手的事,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吧。”
施老爹笑笑,转头叫道:“众兄弟小哥儿,今天一天的饭,我们东家请了,等一会儿到我这里领铜子。”
坝子上的人听说没收割呢,就有饭吃,个个高兴的跳下坝子过来道谢,“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大家都客气了,镇上小食店挺多,等一下大家拿到钱就去买中饭吃,不要饿着了,天气热,到我家院子后面的小竹林里乘凉。”
“多谢东家,这里小树林也挺好,也挺好……”农人朴实,白吃了人家的饭,那能再麻烦别人,个个实在的回道。
麻齐风笑笑带着女儿回去拿铜子给施老爹发钱。
一刻钟后,施家父子用板车推着笆斗,笆斗里装的都是用绳子穿好的铜子,拉到场上,让众人排队登记名字发钱。
“来来来,领钱了,每人十个铜子,五个铜子一顿,能在镇上吃一碗阳春面,外加买两个鸡,或是两张鸡蛋罐饼,或是一碗大米饭配小腌菜啦……”
众人高兴的排成队领钱,那喜悦的笑容比六月天的太阳还灿烂。
风江逸站在一边看看,背着手晃到小径上,看向无边的田野,如果大魏朝每个地方的地主都这么慷慨,每个地方的农人都这么朴实,也许就是盛世气象了吧。
施春月没料到小将军会来,赶紧和杏儿等人加菜加饭,牛大宝到牲口棚子里逮鸡抓鸭。
眼看午饭还有一顿时间,麻敏儿给他们弄了个简单的冰镇汤圆,又解饿又解署,等夏臻等人出来时,已经都摆上桌了。
“哇,居然有冰镇的,太凉快了。”章年美急哈哈的走到桌边,盯着冰镇汤圆,两眼发光,就等夏臻就坐拿起碗,他就能开吃了。
夏臻双眼一直盯着小媳妇。
“坐啊!”麻敏儿心道,你要是再不坐,章大哥口水都下来了。
章年美好奇的问:“老妹啊,你那来的冰啊?”
“存在地窖里的冰啊。”
“你家有冰窖?”
麻敏儿回道:“有啊,县城铺子小吃店多,必须得有啊!”
“哦,哦,原来是这样。”
麻敏儿说:“赶紧做下来吃吧,先垫垫,不知道你们来,牛婶正在加菜。”
一行几人围坐在圆桌前,每人都吃了两碗以上,要不是饭桶里实在没有了,他们还要吃。
“老妹,真好吃。”
“不是东西好吃,而是你饿了。”麻敏儿笑道。
章年美可怜怜巴巴的说:“岂止是饿啊,又干又喝了,嗓子都冒烟了。”
“哦。”麻敏儿笑笑,很想开口问他们怎么回来了,那个要夺权的将军怎么样了,没好意思问,“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什么时候开饭。”
“别去了,随便什么时候开。”夏臻伸手拉了一下麻敏儿。
单小单兄妹连忙把碗筷收拾走,“二娘,我去看看。”
章年美有眼色,连忙立起身伸个懒腰,“我到走廊吹吹风,耗子你去不去?”
“嗯。”
其他几个小将也纷纷立起身跟着出了。田先生和顾敦没有随行,他们留在平定县大营。
餐厅里,只余下夏臻和麻敏儿,他伸手就把小媳妇往怀中搂,被她推开了,“人来人往。”
“那里没有人,你带我去。”夏臻双眼发亮,脸上都是重逢急切需要排解的绯红。
老芯麻敏儿被这目光看得心突然跳起来,“你不要乱来。”
“我……我没有,可是自家小媳妇总得亲热一下吧。”
“谁是你媳妇。”麻敏儿感觉自己的脸也绯红了,心跳骤快,感觉不能再跟他呆在一起了,“我去厨房问问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说完,就朝外面走。
夏臻出脚也跟了出去。
站在走廊里吹风的几人听到脚步声,纷纷转头看过来。
麻敏儿朝他们叫了一声,“我去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妹,我们不急。”章年美笑着回了一声,然后转头低声道:“小将军急。”说完,仰头大笑,但没让声音出来。
“就你懂。”庄颢别了他眼,他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心思全在怎么应对邵有亮、新皇身上,毕竟他与将军府共进退,有将军府才有他。
几个将军心照不宣,也笑,没敢像章将军那样放肆,男人嘛,谁不是这样。
麻家院子,是个走廊式、曲径式院落,几步一拐,几步一景,就算去厨房,要不是熟悉的人,能绕迷路了。
路过一处菜畦,高高的黄瓜、丝瓜架子荫天遮日,夏臻随手就把前面的小媳妇拉到了瓜架下面,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她。
麻敏儿本能的扫了一圈周围,又看了看楼上,这个角落好像是个死角,没人会看到,还没等她想完,她就被攻略了。
一只蜜蜂轻轻的停在丝瓜花上,轻轻采着蜂蜜,扇动着翅膀,展现着它吃到蜜汁的兴奋,这只羞涩的小蜜蜂,第一次还不会采蜜,只如青蜓点水般沾了一下花朵,这次,却跟无师自通般已经能熟练的采蜜了,丝瓜花朵被蜜蜂采得轻轻的微动着。
麻敏儿感觉被夏臻搂抱的双脚都离地了,她的小脸被他被全面攻略,吓得她都闭上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年轻气盛的小将军终于如小蜜蜂一样得到了满足,微微离开了小媳妇的脸。
“小媳妇,你真甜。”
麻敏儿伸手就掐夏臻腰间的嫩肉,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哄人了?”
“难道刚才你没感觉到甜?”说完,夏臻又要低头。
“大哥,这是在我家,你收敛点好不好?”麻敏儿生气的瞪眼,顺脚就踩了他一脚,趁他疼的功夫,逃了。
夏臻摸摸鼻子,跟做贼一样,朝菜畦外面看了眼,直了直身了,一本正径的走了出来,转身又回到了餐厅。
“小将军,饭好了吗?”这话,除了章年美敢问,没人敢。
夏臻冷冷的瞥了眼,端着大长腿进了餐厅。
章年美这只老油条,双眼如雷达一样扫过小将军的双唇,发现红润且有光泽,马上捂嘴笑得前俯后仰,没声,跟表演默剧似的。
除了庄颢皱眉,其他几个小将军只敢笑笑,没敢附合。
厨房里,施春月看到小东家来,“二娘,马上就好了。”
“哦,我不急,就是看看。”
施春月感谢小东家的体谅,一抬头,扫到了她的头上,“二娘,你头上沾了丝瓜花,我帮你拿一下。”
麻敏儿那就一个窘,“刚……刚才不小心碰到丝瓜藤了。”
“没事,等吃好饭,我让你叔把瓜架子上的叶子打掉点,就不碍事了。”
“没……没事,天气怪热的,留……留着乘凉吧。”
“哦。也行。”施春月忙着做饭,根本没有注意到小东家的异样。
风江逸回来吃饭时,发现家里多了不少人,沉淀岁月的眼角几不可见的紧了一下,继续抬步进了屋。
麻齐风看到他,连忙迎出来,“江老爹,你回来啦!”
风江逸点头笑笑。
“老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夏小将军——”
夏臻已经看到风江逸了,虽说他年轻,性张乖张暴戾,但这不妨碍他识人,这老头浑身圆融、通体适淡,绝不似平常人,不自觉的站起了起来,表示了一个晚辈的尊重。
章年美等人见小将军都站起来行礼,连忙跟着下了桌子。
“小将军太客气了。”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麻敏儿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夏臻,在此刻表现的非常有礼貌、气度,有些惊讶。
“人称江夫子。”
“江夫子。”
“我住在二娘家,你们不要把我当客人,大家请随意、随意。”风江逸笑道。
夏臻跟着微微一笑。
饭菜上桌,大家又重新坐下,很快都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吃到半酣,风江逸道:“我听外面传闻,小将军似乎正在外面打仗,怎么会在此地呢?”
这也是麻敏儿想问的问题,抬起眼,看似夹菜,实际上瞥了眼夏臻,他面色淡淡,没什么表情,她快速低头吃饭。
风江逸看向年青人。
夏臻抬眼亦看向他,“打仗这种事,有时需要急火猛攻,有时需要缓缓而进,战场上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顺便回来看看小媳妇。”
“咳……”麻敏儿被夏臻的‘小媳妇’三个字给呛到了,悦儿连拿水拍后背,“二姐,要不要紧?”
真是狼狈极了,麻敏儿低头处理了自己的失态。
风江逸咧嘴而笑,“你家大人知道这事吗?”
“这次回来就准备说这事。”
麻敏儿抬起头:“打仗要紧,说这些不相关的事干嘛。”
夏臻回道:“真因为打仗要紧,才更要说人生大事。”
“……”一众人都不解的看向夏臻。
夏臻继续伸筷子吃饭,还望了眼脸被呛得通红的小媳妇,心情颇不错的收回目光。
麻齐风并不知道夏家被架在火上烤,既然小将军有诚意,女儿又跟他走得近,这门亲事,他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只能接受了。
风江逸看了眼未吭声的小娘子,继续问道:“小将军对未来时势有何估算?”
这话就问得敏感了,夏臻却不以为意,“江夫子,这些年突厥与西部女真、蒙古部落联盟,我大魏朝的边境线并不安宁。”
“哦。”风江逸一笑,原来自信在这里了。
庄颢听出点什么了,微笑插了句嘴,“听说西凉已经失守了。”
对于麻齐风这样的人来说,西凉离他们太远,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有风江逸抬眼,适淡的脸微微凝神,“居然失守了。”
“我想新皇也许正在发愁吧。”毕竟西凉是大魏朝大西北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如果它失守,跟他相联的边境线十有八九会被攻破。
风江逸看了眼不急不徐的年轻人,轻轻一笑,不要言语,低头吃饭。
午饭过后,麻敏儿以为夏臻等人不会走,结果他们打马走了,坐在高头战马上,夏臻微微一笑:“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还会过来找你。”
“你忙你的,有空再来。”
“那你去县城!”
“我那有空,明天就开始麦收了,我忙得很,等农忙结束再说。”
夏臻再次一笑,“那不就结了,只好我来找你。”说完,抬手和麻齐风、风江逸行礼告别,拉起缰绳奔驰而去。
一群人来得像阵风,离开得也像阵风。
风江逸感慨,“你这女婿不得了。”
麻齐风尴尬极了,“这孩子乱说的,他家大人都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算不算数。”
风江逸龇牙一笑,“一个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将军说话不算话,还有谁说话算话。”
“要是他拗不过父母长辈呢,不说这种事都要听长辈的吗?”麻敏儿反问。
“哈哈……”风江逸大笑,“别人我不知道,不过他,我敢肯定,他说要娶你就会娶你,一言九鼎,绝无戏言。”
麻敏儿眉头皱得老深。
“小丫头,别皱了,别忘了我是什么人?”
“神棍?”
“呃……哈哈……”风江逸再次大笑,“我免费为你算了姻缘,你就这样待我?”
麻敏儿脸一红,嘴硬道:“你吃住都在我家,那来的免费。”说完,转身走了。
说老实话,麻齐风也一直担心女儿要吃亏,虽说麻家以前是帝师,可已经被贬为庶民,根本匹配不上正三品的镇国将军,听到风江逸的话,他信了,他算卦可是很准的。
小悦儿小跑着追上姐姐,“二姐,你这下不要担心了,那老头算得很准的。”
麻敏儿叹了口气,怎么跟他们讲呢,夏家啊,但愿你平安度过这劫,等等,劫?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跑回头。
“咦,敏儿你跑回来有事?”麻齐风问女儿。
麻敏儿问:“江夫子,你帮他算一卦呗,怎么样?”
“不算,不算。”风江逸摇头。
“为何?”
“没有为何?”风江逸笑笑,“你也不必多想,人各有命,命数使然,谁也改变不了。”
“说了等于没说。”麻敏儿瘪瘪嘴,又转身走了。
“这孩子……”麻齐风无奈的朝风江逸笑笑。
“无事,无事。”
夏老将军一直翘首等着大孙子回来,直等到申时初(下行三点)才等到,“子安,子安——”
“祖父,我回来了。”
夏老将军急切的问:“怎么样?”
“我让姓邵的偿了点甜头回去了。”夏臻回道。
夏老将军惊讶极了:“你故意和他打了平手?”
“嗯!”
“子安,好孩子,你长大了。”夏仕雍欣慰的连连拍大孙子后背,“好孩子。”
“父亲——”夏臻给父亲行礼。
“臻儿,辛苦了。”
祖孙三人再次坐到一起,“子安,你怎么想起来拖延姓邵的呢?”
“其实我很焦虑,恨不得打得姓邵的满地找牙。”夏臻回道。
“啊……”夏仕雍吃了一惊,“那是如何压下性子呢?”
田先生听到小将军回来,连忙找过来,庄颢道,“他们祖孙三人真聊着呢。”
“那我找你,你赶紧跟我说说,拖延战是谁想出来的?”
章年美摆手,“别看我,肯定不是我,我去睡一觉,你们聊。”
其他几个将军也跟着章年美散去了。
庄颢道:“也不是我,是小将军自己。”
“他能按下性子?”田先生惊讶极了,哪一次打仗,不是自己在身边好说歹说,他才能压下性子,不冲动暴打。
“嗯,他背论语,可能有几百遍。”
田先生简直不敢相信的看向庄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