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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么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姊姊。姊姊发问,我纵使一知半解,也该勉力作答。不过今天是孙将军开讲,我只是主持,不敢喧宾夺主。不如稍后散了讲,请姊姊后堂就座,再向姊姊请教,如何?”
孙策听到两人对话,也看了过来,见黄承彦身边站着一中年妇人,年近四十,相貌和蔡珂有几分相似,衣着朴素,不似蔡珂那么奢华,但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与蔡珂的泼辣不同,她更加内敛,却自带一种让人畏惧的冷峻。如果说蔡珂是一柄装饰华丽的新刀,明**人,那她就是一口古朴无华的古剑,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内敛。
原来这就是黄承彦的夫人,阿楚的母亲啊。他与黄月英相处这么久,却是第一次看到她。听黄承彦说,她性子比较冷,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这么多年了,连一次宛城都没去过,都是黄承彦回去看她。今天怎么出现在这儿了?应该是和蔡家的事有关。孙辅、蔡珂已经走了,顺汉水而下,会经过黄承彦家门口,停下来和她见个面是再正常不过的。
孙策有点头疼。收拾蔡家最大的麻烦不是蔡讽、蔡瑁,甚至不是孙辅、蔡珂,而是黄承彦一家。黄承彦是冶铁工艺的学科带头人,黄月英更是他的心头宝,他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留。现在这位一向深居简出的蔡夫人都出面了,麻烦更大。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向蔡琰发难,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何必多此一举,也就是两三句话的事。”蔡珏丝毫不给蔡琰躲闪的机会。“孙将军在襄阳成名,也对襄阳情有独钟,先建蔡家工坊,再建襄阳书院,令尊在书院著史,想来这两件事都会栽入史册。说来也巧,拙夫与小女略知百工之技,将来也许可以在方术列传留下微名,令尊与你皆是当世大儒,必是儒林中人。我就想问一句:在令尊所著的这部史书中是方术传在前,还是儒林传在前?”
蔡琰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其实极富攻击性。一是直接对标,黄氏父女对蔡氏父子,大匠对大儒,摆明了就是要分个高下;二是这个问题并非工匠与大儒孰轻孰重的问题,直接涉及到如何评价孙策的新政。读书人高于工匠,这是很多人习以为常的认识,这里又是襄阳书院,堂下站的大多是儒生,如果说读书人不如工匠,未免不合适,而且有示弱之嫌。可这么说,不仅蔡珏不会罢休,孙策脸上也会不好看。
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寂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剑拔弩张。不少书院学生都看了过来,敌意甚浓,若不是刚才蔡琰说出蔡珏的身份,说不准就有人发难。蔡珏却不以为然,目不斜视,盯着台上的蔡琰。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面挤了出来,走到蔡琰身边,扯了扯蔡琰的袖子。蔡琰转身,见是辛宪英,不由得一笑,蹲了下来,辛宪英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蔡琰笑着点点头。辛宪英扬声道:“夫人,蔡先生回答之前,我可以多句嘴吗?”
蔡珏很诧异,打量了那小女孩一眼,莫名想起了儿时的黄月英,不由得一笑。“好啊,不过你要先告诉你你是谁。”
“我是蔡先生的弟子,颍川辛宪英,今年五岁了。”辛宪英说着。拱手施了一礼。
看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站在台上,童音清脆,态度却不卑不亢,一副小大人模样,不仅众人啧啧称奇,就连蔡珏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好,你说吧。”
“敢问夫人,你可曾读过先生所著的《士论》?如果夫人辛劳,无暇着眼,我可以在这儿给你背一遍。也许我背完了,你就不会有疑问了。”
“是么,那你不如说说这《士论》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读了《士论》,我就不会有疑问了。”
辛宪英再施一礼。“因为儒士是士,百工也是士,以黄祭酒、黄大匠在百工上的成就,他们早就不是普通的工匠了,他们与先生父女一样,都是士林中人,只不过分工不同,又何必分什么先后?纵使有先后,也只是编排顺序所致,并非有优劣之分。难道史书中排在后面的人就一定不如排在前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