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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颙听懂了张邈的言外之意,想到袁绍面临的困境,不禁心头一黯,也没心情和张邈斗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何公,你为什么一进我家就叹气,莫不是不想来,被人逼着来的吗?”曹英从里面蹦了出来,拽着何颙的袖子,仰起头,撅着嘴,很不高兴。何颙见了,忍不会哈哈一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蹲了下来,捏捏曹英的小脸。“怎么会呢,来看你是我是最开心的事了。就算有人不让我来,我也是要来的。”
“阿英,不得无礼。”丁夫人从里面赶了过来,嗔了曹英一句,又充满歉意地向孙策、袁权施礼。“将军,夫人,真是失礼了。小女向来与何公亲近,恃宠而骄,让将军、夫人见笑了。”
孙策拱手还礼,哈哈一笑。“这也怪不得令爱。何公前辈高人,横行天下半生,赤子之心犹存。不仅是令爱喜欢与他亲近,我的几个弟弟也非常喜欢他。”
孙策说着,将孙权、孙翊叫了过来,又把陆议也叫了过来,特地介绍了一下。丁夫人虽是妇道人家,却不闭目塞听,听说是吴郡陆家的孩子,不免多看了两眼。曹英奔了过来,倚着丁夫人,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孙权三人的脸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孙权的脸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躲在丁夫人身后,吃吃的笑了起来。
丁夫人很不好意思,疼爱的拍了她两下,引孙策等人入内。
双方落座,说了几句场面话。何颙、张邈都是旧相识,坐了一会,便起身到院中闲谈,孙策将正事交给袁权去谈,自己尽了礼节,便和郭嘉一起起身去庭中,与何颙、张邈闲聊去了。陆议跟在后面,孙权、孙翊却和曹英到一旁玩耍去了。过了一会儿,孙权扁着嘴回来了,怏怏地站在一旁。有何颙、张邈在侧,孙策也不好问,只能装没看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何颙、张邈聊天。
“何公,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颙抚着胡须,瞅瞅孙策,笑道:“忍了很久了吧?”
孙策尴尬地笑笑。对何颙赖着不走,他的确有些奇怪。原本以为他是舍不得袁谭,想和袁谭多聚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何颙有事没事就往自己大帐里跑,比见袁谭还勤快,他才意识到何颙另有用意。
“是啊,我的确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得何公青眼。说实在的,我对党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而且颇有微词。”
“那将军对党人有什么的微词,能否说来听听?”
孙策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以前对党人最反感的有两点:一是自以为是,总觉得他们做的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二是行事偏激,动不动就杀人全家。可是经过张俭那件事后,他的想法有些变化。
不管怎么说,就眼前而言,党人绝对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精英,而且比起外戚和宦官,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也是值得赞许的。行事偏激,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正常渠道已经堵塞不通,只能用非常手段。李膺杀张让之弟张朔,是因为他知道不管张朔有多么罪孽深重,天子都会接受张让的恳求,宽恕张朔。张俭之所以杀侯览一家,是因为他知道有侯览在朝中,走正常程序根本无法申张正义。
他依然不赞成党人,但他对党人多了几分理解之同情。如果没有党人直道而行,所有人都依附权力,唯利是图,那只会更黑暗。
见孙策沉吟不语,何颙抚着胡须,露出几分狡黠。“我冒昧的猜一猜,与其说将军对党人有意见,不如说将军是欲为党人而不可得吧。将军不必急着否认,作如此想的,将军绝不是第一个,袁公路当年可比将军激烈多了。”
孙策微怔,盯着何颙看了两眼,忍不住笑道:“何公,你……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