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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民差点暴跳如雷,“狗屁!我们现在的这个案子涉及东山、香港和欧洲,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我都没有权力这么往下干!”
赵嘉良的船已经先他一步靠岸了,他从船上站了起来,回头挑高了眉毛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是你的人,也不是你的卧底,我只是一名自愿向你们透露情报的线人,我想怎么做不需要别人的批准!”
李维民是只旱鸭子,跟水沾边的事儿他就是苦手,眼看着他跳到岸上这就要跑了,急得赶紧放开挂在船舷上的两根船桨,“哎哎哎!嘉良,我这就给厅长打电话,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他说着作势就把手机翻了出来,划拉两下就放在耳边,“喂?王厅,王厅——”
赵嘉良也没想到他真就这么给他领导把电话打了过去,一瞪眼也急了,不得已又跳回自己船上,妥协地吼他,“你有点耐心行吗?电话等会儿再打,我的计划还没有说完!”
“哈哈哈哈!”李维民难得这么开怀地大笑,他朝赵嘉良晃了晃根本就黑着屏的手机,乐不可支地任由被他也涮了一回的赵嘉良把他的船推到了岸边,听见赵嘉良在后面说:“林耀东已经在暗网上翻了我的牌子!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你也已经没有选择了。”
李维民收起手机跳上岸,看着随后又上来的赵嘉良,“你说的是真的?”
赵嘉良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是匿名的。”
他们俩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往游乐场的深处走,李维民惊疑不定,“密钥是谁给你的?”
“我老大罗绍鸿喽。”赵嘉良耸耸肩,有点心疼地叹道,“为了这个密钥,我让出了好几个商铺。”
李维民看他那个不着调的样子,哭笑不得地吐槽他,“李建中,你现在说话办事,怎么越来越像个黑社会。”
“这不重要。”赵嘉良无关痛痒地活动了一下脖子,“重要的是林耀东坐不住了。再不出货,他资金链都要断了。现在不是我找的他,是他找的我——你说主动权握在谁手里?”
李维民转头,深深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眸光在夜色和满场霓虹中显得晦暗不明,“李建中,快三十年了,你怎么还那么任性。”
赵嘉良无视他的话,伸了个懒腰,朝着前方的摩天轮走去,“这下真的要回东山喽。”
“不行,”跟赵嘉良坐在摩天轮里,俯瞰满城灯火,李维民思来想去,还是不肯点头,“你还是不能到东山去,更不能以目前的身份去。”
“为什么?”赵嘉良不以为意,“我并没有暴露我线人的身份。再说,东山正在投资兴建嘉良水果罐头厂,名正言顺,进入东山我没有任何障碍。你还有什么顾虑?”
李维民叹了口气,“我顾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儿子李飞——他已经盯上了你。”
赵嘉良愣住,李维民掐着眉心跟他说:“他家里有块白板,上面写着5·13案牵连的所有人物,你榜上有名。”
赵嘉良张了张嘴,沉默片刻,却忽然笑了。
摩天轮已经转到了最高点,李维民望着远处堵得跟个大型停车场似的城市干道,“你笑什么?”
赵嘉良很骄傲,“这小子挺聪明。遗传基因真强大啊,哈哈哈。”
李维民转过头瞪他,“跟你一样任性。”
“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你是我的线人,也不知道你是他的父亲。”
“那你担心什么?”
“可是他把你当作了5·13案的关键!他和你一样——为了查出真相,他是不会放弃的。这个时候你要是出现在东山,会发生什么?你能想象吗?”
“你多虑了,”赵嘉良眼珠滴溜一转,反而更加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我正愁没办法取得林耀东的信任。如果李飞真的怀疑我,我反倒更安全。你不这么认为吗?”
李维民皱眉。赵嘉良想了想,跟李维民坦白道:“我打算到了东山后,再和刘浩宇摊牌。何瑞龙死了,宋倩在我的手里——这意味着我掌控了法国的整个毒品网络。这个网络经营了不是一年两年,刘浩宇要想在短时间里再搞出一个,完全不可能办到。他一定会上钩的。”
李维民沉吟,“这么说,你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可你凭什么认为事态一定会向着你预设的方向发展?万一出了纰漏……”
“不会。我在法国的人说,按原来的计划,本来十天后东山应该有一批货上路,数量不小。你想想,这批货东山方面即便还没有生产出来,也有极大的可能已经准备生产了。如果以两吨计算,应该有多达十几吨的制毒原料。十几二十吨的麻黄草囤在东山,东山的人是睡不好安稳觉的。我现在去,时机正好,筹码也够。”
“话虽如此,还是要仔细想想。要不是万全之策,我不能再让你涉险。”
赵嘉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揶揄他,“你还能怎么做?给我保个巨额保险?记得受益人要填李飞啊。”
李维民瞪眼睛,“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嘉良叹了口气,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面具,“维民,只有我打进他们的团伙,局面才可控,才能找到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不然你们永远都只能在外围打转,隔空打拳,事倍功半。”
说完,摩天轮正好到站了,他跟李维民前后脚下去,两个人朝着更隐蔽的假山造景后面走去,李维民还是摇头,“我一人做不了主——风险太大,我得跟上级汇报。东山的局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赵嘉良倏地站住,猛然转过身来,正色看着他,“时间不等人,宋倩失踪刘浩宇马上就会发觉的。我得尽早赶到东山去,不然局势会对我们不利。”
“好吧。”李维民思考再三,到底还是点了头,但是话锋一转,却说了另一件让赵嘉良也不禁怔住的事,“但是嘉良,这次,你不是以线人的身份进入东山的,而是以卧底的身份。”
赵嘉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眨了眨眼,当即玩味地笑了起来,“怎么?你想收编我?”
李维民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省厅禁毒局的副局长脚跟一磕,挺直腰杆,抬手,郑重地朝他敬的一个礼。
赵嘉良动容中也肃然起来,他静默了半晌,缓慢而同样郑重地举起手来,肃然朝李维民回敬了一个礼。这个军礼,从当年他踏上走私船的那天之后,已经二十八年没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