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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驻各地的文武官员走了之后,一下子闲了下来,恩俊不用再跑来跑去,突然感觉现在这差事挺好。
每天早上进宫点完卯,就乘冯小宝一大早赶去接的马车过来。因为“厚谊堂”正在修屋,所以只要从那边进,不用跟急着将功赎罪的庆贤一样在那边盯着,从“厚谊堂”过来之后要么去第二进的“百草庐”睡个回笼觉,要么跟富贵的儿子吉禄喝喝茶聊聊天,要么叫上大头和吉禄出去逛街。
书肆掌柜杨清河现在是“厚谊堂”的书吏,他老伴儿关氏也成了“厚谊堂”的老妈子。每天去庆贤那儿领钱上街买菜回来烧饭,中午就在这儿吃,有酒有肉,比在宫里当差时吃得好。
下午更没什么事,吃完饭甚至可以直接回家。
更重要的是这差事虽看似没什么油水,但这段日子银子却没少赚。韩老爷先是让庆贤预支了五十两车马费,紧接着又让庆贤给了五两作为公费。后来又收了云启俊、姜正薪、崔浩和图克坦等人出京赴任的文武官员每人孝敬的十两别敬,再加上“日升昌”和“蔚泰厚”各孝敬的一百两,以及庆贤私下送的五百两,仔细算算已经赚了九百多两!
中午喝高了,所以打算睡会儿再回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见费二爷好像在隔壁跟人说话。恩俊呵欠连天地爬起身,喝了口凉茶坐着听了会儿,突然有些想笑。
来找韩老爷的也是个“小军机”,听语气不但认得韩老爷一个曾在内阁做过中书的同乡,跟韩老爷去年刚考上进士的另一个同乡也是同年。不过他此行不是来叙旧的,而是奉领班军机章京之命让从没去军机处当过值的韩老爷,帮那些个每天都当值的“小军机”去陪祭的。
在别人看来“小军机”了不得,但在恩俊这个乾清门侍卫看来不但“小军机”没什么了不起,领班军机章京一样没什么了不起。暗想隔壁那个姓焦的不速之客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难道他真不晓得韩老爷有别的差事?就算真不晓得韩老爷有别的差事,难道不晓得韩老爷简在帝心圣眷正浓?
想着想着又困了,躺下接着睡,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韩秀峰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正坐在听雨轩听费二爷说陪祭的事儿。
“下午来的这个焦佑瀛你没见过,不过听小山东说他之前没少去咱们会馆。他是去年刚考上的进士,不但跟敖册贤是同年,跟敖册贤一起馆选上庶吉士,而且在考上进士前曾跟何恒一起在内阁做过中书。只是馆选上庶吉士之后不咋去翰林院,还跟中式前一样在军机章京上行走。”
费二爷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听口气他是主动请缨来跟你说这事的,话里话外透着不帮着去陪祭不成的意思。还说啥子不管是不是记名的,也不管是不是额外的,只要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就不能不懂军机处的规矩。”
想到之前打听过的那些消息,韩秀峰放下曹毓英让焦佑瀛送来的信笑道:“看来这个焦大麻子真想做帮领班。”(帮领班军机章京)
“志行,你见过他?”
“没见过,不认得,只是听人说过。”
“那陪祭的事咋说,你明儿个帮不帮他们去凑人头?”
“四爷,去什么去,您手头上一样有差事!”恩俊嘀咕了一句,想想又不屑地说:“太常寺那帮孙子没什么油水可捞,就知道变着法折腾人。正事儿不干,整天只管烧香拜佛,还拉着别人跟他们一道去拜,真不知道哪里这么多神佛的。”
正如恩俊所说,太常寺真是个朝廷政务从不参与,整天只管烧香拜神的衙门。
祭天地、祭太庙、祭社稷、祭日月、祭先农、祭先蚕、祭历代帝王、祭先圣、祭先贤、祭关帝、祭文昌、祭太岁、祭先医、祭太昊、祭炎帝、祭黄帝、祭诸神、祭忠烈名臣……京里的庙宇又多,光皇家就四百多处,只要太常寺的那帮人想祭祀,说每天都要祭祀有些夸张,但每三五天祭祀一次真不是什么稀罕事。
要是他们只是自个儿去祭祀也就罢了,可为了彰显皇家威仪,为体现朝廷对要祭祀的神灵虔诚,每次祭祀前都先奏报皇上,开列承祭官、分献官甚至需要哪些衙门的人陪祭的名单,候旨钦定。
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可皇上再大也大不过神灵,所以只要太常寺奏请,皇上都会照准。
这么一来太常寺卿、太常寺少卿、主簿、协律郎、奉礼郎、赞礼郎和太祝等大小官员威风了,把文武百官甚至王公大臣指挥得团团转,真叫个风光无限。而三天两头被叫去陪祭的文武官员就惨了,天没亮就要赶往要举行祭祀的地方,到了之后要整理好官服按官职大小站班,然后跟着祭拜。
把往返的时间算上,一折腾就是一天。
夏天被暴晒得冒油,热得人要虚脱,冬天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并且整个祭祀过程中都有御史监察,整个陪祭过程中不能偷奸耍滑。
韩秀峰既没工夫帮他们去陪祭,更不想受那个罪,沉吟道:“那些部堂大人究竟咋想的,难道不知道军机处公务繁忙,不知道在军机处当值的军机章京抽不开身?”
提起这个,费二爷不禁笑道:“各部院的陪祭官员名单又不是尚书大人和左右侍郎拟的,十有八九是那些个主事郎中报上去的。他们一定看那些占着他们衙门位置,又不在衙门做事,甚至不参加京察就能三年一升的‘小军机’不顺眼。至于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我估摸未尝没有借这个机会敲打下那些‘小军机’的意思。他们一定会想你们做上‘小军机’又咋样,说到底只是个兼差,说到底还是我的下属。”
“想想还真是,而且这事就算皇上知道了,皇上也不会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