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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左手摁着琴弦,哼了半句,想起来刚才在楼下肖珩状态不太对,而且淋成那样,万一感冒发烧死在他家……
陆延把吉他放下,从药箱里找出来一根体温计。
结果扭头一看,发现这少爷倒还有点自觉,没睡床。
他家沙发不大,买大了也没地儿放,平时他自己躺上头打瞌睡都嫌憋屈。
肖珩躺得比他更憋屈。
但他可能是太疲惫,偏过头快要睡着了,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半干不干的碎发挡住了他剩下的半张脸,只露出半截下巴,和嘴角刚结痂又裂开的伤口。
“等会儿睡,”陆延伸手想去探他额头,“你自己量□□温。”
肖珩把脸埋得更深,低声道:“别烦。”
这人怎么无论是清醒还是睡着状态。
脾气都那么差???
陆延直接拿体温计戳他下巴:“起来。”
肖珩半睁开眼。
半梦半醒间,那颗黑色的星星跟他离他很近。
在陆延手腕上。
那是个很特别的纹身,整个被黑色填满。纹身覆在淡青色血管周围,凌厉的角就从这片黑里刺出去。
几个角?
三。
四。
五。
……
肖珩没数清楚,陆延的手从他面前一晃而过。
陆延强行给他塞完体温计,干脆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改歌。
陆延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等时间差不多了,他头也没抬,凭感觉抬手想把体温计从肖珩胳膊底下抽出来。
就在这时候,肖珩搭在沙发边上的手无意识往下垂了一点。
——陆延直接抓到了他的手。
“……”
窗外雨渐渐止住。
陆延立马松手。
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是37.4℃。
有点低烧,也不算太大问题,估计睡一觉早上起来差不多就能好。
只是他们俩这一觉睡得时间有些长。
陆延熬到凌晨三点才等到甲方点头说‘就是这个感觉’,他一边在心里骂这他妈不就是第一版吗,一边打字回复‘亲,你满意就好’,并且干脆利落地收下了尾款。
等他睡醒已经是下午。
陆延起来之后觉得热,习惯性把上衣撩起来准备脱下来,完全忘了他昨天晚上刚捡回来一个人。
他对着两桶泡面,在老坛酸菜和红烧牛肉之间做抉择。
吃哪个?
要不然出去吃?
陆延思考着,摁下边上CD机的开关。
吃什么再说。
先放会儿歌。
强劲的音浪爆炸般地从音响里冲出来,把躺在沙发上、睡得浑身酸痛的肖珩给震醒了。
“操……”
他抬手去按太阳穴,然后目光撞上陆延裸/露在外的脊背。顺着脊背流畅的线条往下,是男人清瘦的腰,骨头凌冽突出,最后那块凹进去一点儿,陷在低腰牛仔裤里。
陆延被这首歌和这声“操”吓了一跳。
然后才慢一拍地想起来,这不到二十平的狭小空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只生物。
事实上他拿的这张CD是他们乐队自己的,李振憋了一年憋出来首歌,非要加进去,还非要自己唱,除了超强烈的音浪,李振具有独特魅力、低音下不去高音上不来还喜欢跑调的嗓音也十分令人窒息。
但胜在自信,有一种“老子就是歌王”的自信。
陆延立马把歌切了。
肖珩头发杂乱,他撑着坐起来:“你不穿衣服?”
陆延:“……穿。”
肖珩又说:“包饭吗。”
陆延把衣服套回去,随手挑了一桶泡面扔给他:“别嫌这嫌那的,只有这个,没得挑。你吃完就立马退房,赶紧滚。”
肖珩有起床气,刚睡醒那会儿尤其暴躁,但在别人的屋里也不方便发作,他接过那桶泡面,自己缓了会儿:“……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你手机呢?”
“扔了。”
陆延有点相信他那番601资产论了,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直直地朝他砸过去:“密码是六个八,手机都没有,你还剩什么?”
肖珩没说话。
他还剩什么?
肖珩自己也不知道。
歌切到下一首。
是陆延的声音。
激烈的节奏每一下都几乎往人耳膜上砸,然而等陆延的声音出来,那种感觉便从耳膜顺着往下走,仿佛砸在了心坎上:
“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全世界的灯都已熄灭
深吸一口气
要穿过黑夜
永不停歇
……”
肖珩拿着手机,半晌才想起来要打电话。
他第一通电话打给的是翟壮志,这傻逼缺脑子,他怕翟壮志到时候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点消息,肯定得满大街找他。
翟壮志接到陌生电话第一反应是困惑:“你谁啊?打错了吧?”
“我,”肖珩说,“你爹。”
翟壮志:“!!!”
陆延不想偷听别人讲电话,但他在浴室里洗漱,隔着扇门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陆延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
这破隔音。
陆延听肖珩简述了自己从家里出来的经过,他讲得轻描淡写,用非常冷漠且烦躁的态度说自己跟肖家没关系了。翟壮志可能感受不到,但陆延昨天晚上见过他在花坛上坐着被雨淋成狗的样子。
翟壮志听完事情经过,立马说:“老大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在市区还有套别墅空着,你先上我那儿住?钱你也别担心……”
肖珩一句话把他堵回去了:“你是人还是取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