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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泉把女鬼告诉他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镇压石原本是用来镇压神兽,数十年前神兽挣脱而出,镇压石碎裂,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块,重达千斤。”
这块镇压石因为长年累月一直和赑屃共存, 沾染上了赑屃的祥气, 同时也沾染上了邪气。
古往今来,在大江大河投下镇压之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些地方是真的有水怪作乱,有些地方却是因为那稀奇古怪的地势导致。为了能够让百姓们安详过水, 各种方法都曾经施展过。
大江大河的确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出事的人多了, 这水面下也容易沾染上水鬼等物, 亦或者是久久不能散去的晦气。
这等晦气长年累月地积压着, 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镇压石在镇压着赑屃时,久而久之也开始沾染上了这些邪物。
“这镇压石染上了赑屃的气息,看似能够给人带来好运,实际上底下的晦气更深,接触久了,容易造成神志不清, 甚至把内心深处的坏心思放大。”梁泉最后的话语, 让江婉婷猛然抬起头来。
梁泉对着江婉婷点了点头, “没错, 李木的确是个心思狡诈的人,但是这等错事他哪怕想过,按着他这些年在县城内的动作,是不该出现的。”
而所有的变化,都是从半年前突然出现。
江婉婷似喜似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杨广听着梁泉在给江婉婷等人解释,等到他说完后,这才不耐烦地扯了扯梁泉的衣袖,然后说道,“你们既然知道了这事,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再缠着梁泉了。
江婉婷抿唇,唇色发白,想了许久后才欠身道,“梁道长,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梁道长能答应。”
杨广浑身的冷冽气息几乎能够冻结屋内的空气流动。
江婉婷脸色有些发僵,强撑着不动。
梁泉仿佛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子气息,对着江婉婷温和地说道,“江姑娘请说。”
江婉婷松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梁道长,小女的父母已经逝世,小女不想他们还为此一直停留在这世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是小女该做的事情,请道长送他们走吧。”
说到最后,江婉婷的眼角发红,声音忍不住抽泣起来。
梁泉欠身,“既是江姑娘的请求,贫道应下便是。”
江婉婷大喜,连声道谢后,也不敢再留在黑衣青年面前添堵,拉着阿梅就出来了。
她早就知道,那黑衣青年在梁道长面前,从来不曾真的发怒过,但是要是让江婉婷自己去对上他,江婉婷是万万不敢的。
杨广之所以一直没动作,是因为梁泉在后面按住他的手腕。
这个动作仿佛成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暗示,梁泉按住杨广手腕时,便隐约代表着一个请求。
杨广总是没有拒绝。
他挥手让梁泉的手腕离开,面无表情地说道,“小道长既然应下了,还担心我作甚?”
梁泉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莫说是报酬,要是刚才江婉婷的请求是别个,哪怕是在梁泉面前跪着,他许是不会答应的。
梁泉会应下,是因为他想做。
此前不去做,是因他不想做,现在他答应了,也是因为他想做罢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杨广并没有去替梁泉拒绝的理由。
杨广似乎并没有生气,梁泉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而是收回了手,在怀里取出了一枚玉佩。
那是女鬼临走前的心愿。
梁泉微微闭眼,伸手掐算起来,女鬼离开前太过匆忙,只来得及告知她的姓名,其他的消息过少。
张家……就在两条街道外。
深夜里,街头一片冷清,唯有更夫还在走着。
出了江家的事情后,这每夜轮值的更夫比寻常的时候更加认真了些,生怕又一不小心出了其他的事情。
他咬着根酸涩的草根,单手拎着铜锣,还没走着两步,就看到一点点白色在他面前飘忽而过,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更夫在原地站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鬼啊——————”
撕心裂肺的响声在街道上响起,震起了无数深夜栖息的鸟雀。
一闪而过的小白点——小纸人完全没有把这个声音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回去,抡着小胳膊就是一阵狂奔。
它刚刚完成了它的任务,把一枚玉佩送回到她主人生前的父母手中。
明日那户人家会是如何欣喜如何悲伤,那是芸芸众生都逃脱不了的事情,小纸人感受不了这么复杂的情绪。
小纸人顺着屋檐跑了两步,轻飘飘地身子有点飘忽,一股脑撞在了毛绒绒的腿上。
它完全不感觉痛,软乎乎的小胳膊抓住了那毛绒绒的毛,好奇地往上看。
哇——好一张大饼脸哦!
……
小纸人一直没有回来,梁泉没有感觉到危险,因此并不是多么担心,只是回头看着身后正躺着看书的杨广,又开始画符。
梁泉并不忧愁过自身的安危,但是阿摩一直要跟着他四处游历,堂堂天子完全没有人跟着,反倒是容易出事情。
但是阿摩也不允许那些侍卫跟着太紧,往往总是隔着一两个城镇,这样子的距离太过遥远。梁泉为了阿摩的安全,便在他身上藏了不少黄符。
梁泉这些年来画符已经成为了习惯,灵力顺着笔尖沁入了黄符中,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眨眼间就画完一张。
数次后,梁泉停下动作,偏头想了想,反倒是放下了毛笔,开始打坐起来。上次他在赑屃那里打算冲关,可心思动摇,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又给收回来了。
今日不知不觉中,梁泉又有了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瞬息后,梁泉的气息便沉静下来,他身后的杨广似乎有所感知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又开始低头看书,并没有做些什么。
……
梁泉又做梦了。
他还没有睁眼,就感觉到那熟悉的感觉,那是他很久以前就一直不曾忘记的气息。
“木木——你在哪里!”
一个大孩子从隔壁的房间里面出来,虽然只是穿着朴素的衣裳,但是那行走间的气派以及那眉宇间的傲气显露了他的身份。
房间的门被吱呀地打开,一个小人乖乖地站在门口,“阿摩,怎么啦?”小人说话的声音很慢很慢,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一样,实际上他前两天着凉了,嗓子眼不舒服。
大孩子握住小孩子的手,牵着他往外走,“你不是说你想看麻雀吗?”
“麻雀呀?”小童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却抵不住眼眸亮亮的。
“你看。”大孩子带着他来到后面,两个人并排着抬头看着树上的鸟巢,“里面就有。”
小人用着憧憬的眼神看了好几下,这才失落地低头,“呀,看不着……”
大孩子撸起袖子,豪气地道,“我这就爬上去给你抓下来。”
“阿摩,我怕。”小人扯住阿摩的衣裳。
阿摩却是不在乎,两三下就爬上了树,顺着树干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树顶往鸟巢里面看,“都是蛋。”
阿摩有点失望,他知道下面的小人是多么渴望看到麻雀。
“阿摩,下来。”小梁泉鼓着脸喊。
阿摩半心半意地说道,“下了下了——”他一边转着别的念头一边往下,这一心二用的效果就是没踩稳,直接从树上掉下来。
梁泉敛眉,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阿摩的胳膊骨折了,而小梁泉会哭成个小花脸,趴在阿摩身上不肯走,然后……那是梁泉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还有言灵这般能耐。
小梁泉哭戚戚地希望阿摩恢复,然后在那一瞬间后,阿摩恢复了。
然后小梁泉病倒了大半个月,压根儿不能从床榻上起来,再然后,他脑中浮现了穿越前的记忆,彻底从小孩变成伪小孩。
梁泉知道他睡着了,也唯有他睡着的时候,他才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
他应该是在打坐,可这种明知在做梦,但又不仅仅是做梦的感觉,太舒服了。梁泉以着一种愉悦的态度享受着眼前的场景。
杨广阖上书,凝眉看着梁泉一动不动的态度。
杨广一直都不知道梁泉睡着的时候是在想些什么,大多数的时候,他所能看到的梁泉都是清醒的,唯有少有的几次梁泉是睡着的。
此刻,梁泉那模样很是熟悉,看起来就像是坐着入睡一般。
按着往常杨广的习惯,他必定是要上前去看看的,但是这一次杨广却没有说些什么。把手上的书本随意丢开,阿摩躺下来,看着床帐好一会,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再顺手把探出头的木之精华给塞进去。
“乖乖睡觉,小道长可忙乎着呢。”
……
李木发现事情不对劲,是第二天回到府衙的时候。
他照着惯例回到了书房,却在打开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李木一脸震惊地看着空白的桌面,怒不可遏!
“是谁闯入了这里?!”
李木怒气冲冲地把所有的人都拉出来询问,却没有任何人看见有人靠近这里。
李木的脸色微变,他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让老捕头看着这府衙的人,转身就进去了书房。
他打开了密道。
李木对自己的东西都是非常的谨慎,哪怕是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密道,都暗地里做了处置。眼下他沉着脸色看着这密道内其他的脚印……
真的有人进来了!
李木多年来养成的警惕心理让他立刻站起身来,转身就出了密道。
“老徐!”李木把老捕头给叫了进来。
“外头怎么样?”
老捕头一脸难色地说道,“大人,这里面没有人承认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是没有人进来啊。”
李木冷哼了声,他已经知道实际情况是怎么样,不管是谁进来了,那块石头的丢失和密道内的脚印都无疑表明了这一点。
“你现在去安抚外面那些人的情况,然后过半个时辰再来寻我。”李木阴沉着脸色说道,老捕头不敢怠慢,立刻就转身出去了。
在老捕头离开后,李木立刻关紧门窗,然后转身入了内里,打开了放在床边的一个大箱子。
这箱子看起来就像是放置陈年衣物的地方,但是掀开两层夹板后,最底层却是各种珍贵的软细。李木看都不看那些沉重难以携带的大件,摊开一块布,把那些精致漂亮的小物什都随手给收起来,然后迅速地包扎成一个包袱。
李木把官服换下,站在衣柜前迅速换好了衣裳,然后在自个儿脸上贴上了两撇胡子,又迅速地涂抹了些东西,立刻给自个儿换了张脸。
不管进来府衙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发现了密道内的情况,又带走了那块石头,李木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当机立断就准备离开。
就在李木收拾妥当的时候,他勾起那个包袱,然后单手推开床边那个沉重的大箱子,后面赫然又是一条密道。
李木不过是个小小县令,却已经是如此的谨慎小心,狡兔三窟,他也是不逞多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