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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夜,这么久也不来,可想死我了!”阮籍迎上前,一把抱过酒坛,嗅了嗅:“呦,是会稽山的老酒,还是你知我!”
嵇康挑眉:“这是想我还是想酒?”
“都想,都想!”
“方才来时,见我二哥臊眉耷眼的从这里出来。怎么,你欺负他了?”
“那倒没有,只是送了他个大白眼,哈哈哈!”阮籍大笑。
“你呀,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二哥俗则俗矣,人还是不错的。他孝敬母亲,照管与我,从不藏虚。只是我俩志向不同,不能相谈罢了。”
“你也知道他不能相谈喽!既不能相谈,何必白留一场,浪费时间。”
“罢了,都是歪理,说不过你!”嵇康一笑,将琴放在膝前。
阮籍俯身细细打量此琴,赞叹道:“观此琴之形制,倒与传说中楚庄王的绕梁相仿,你从何处得来?”
“嗣宗果然好眼力,正是绕梁。”
“听闻此琴被楚庄王命人捶碎,早已佚失,怎会到了你手?”
嵇康将神女赠琴之事相告,阮籍更是钦羡不已,一把夺过,振袖抚弹起来。琴音洒脱逍遥,狂而不乱,是他新作的琴曲《酒狂》。
嵇康闭目品道:“嗯……此曲甚妙,酒气甚浓,想必是你饮醉时所作,是也不是?”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事事猜中!”阮籍瞪眼。
“非也,我乃你腹中之酒虫,连你今日喝了几斤几两也知道。”
阮籍撇嘴:“我却不信,你倒说说看!”
嵇康探身闻闻,又打量他片刻,道:“御液八两,老酒一斤。这御液嘛,是在大将军府喝的,不够痛快,回来自己又补了一斤老酒,对否?”
阮籍一拍大腿,起身绕着嵇康转了两圈,道:“完了完了,真被你猜的准准的!你这是要成仙啊!”说罢与嵇康促膝对坐,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不止。
“要疯要疯!”嵇康将带来的老酒抱去,道:“我看这酒你今日还是别喝了,免得一会儿发起疯来,收拾不住!”
阮籍一把夺过,揭开盖子狂饮道:“拿都拿来了,岂有不喝之理?你我今日要喝它个昏天黑地,不醉不归!”他又狂喝了几口,一头栽进酒坛子里。半饷无语,嵇康以为他醉过去了,谁知探身过去,却听酒坛中发出“呜呜”的哭声。
“诶诶,你别把眼泪洒在酒里啊!这酒很贵的,我打了好几把铁犁才换来的,你也给我留几口呀!”嵇康去夺酒坛,却见阮籍将脸从坛中抬起来,涕泪横流,边哭边道:“你再来猜猜,我因何而哭?”
嵇康看着他双眼,道:“一哭为了慈母辞世,骨肉分离;二哭为了堂堂男儿,苟全乱世;三哭为了世道末路,清明不存……我说的对不对?”
阮籍握紧嵇康的手,嚎哭更甚:“对,你说得全对!不过我还有一哭,我哭你我知己一场,却不能常伴。若你我能日日相醉在一处,该有多好!”
嵇康抓过酒坛,饮将起来。“我听人说,你要上东平?”
“对,我要喝光那里所有美酒,我要出去好好痛快痛快……这洛阳城,已憋得我喘不过气来!”阮籍指着四周用竹简书卷堆成的高墙,烂醉道。
“好,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还能逃,可叔夜你呢,你该怎么办?”
“我嘛,就做一只酒虫,你何时想醉,便到酒缸里找我来……”
“哈哈哈哈,好,做一只酒虫,一只酒虫……”阮籍仰天狂笑,突然“嗤”得喷出一口血。
“嗣宗!”嵇康慌忙扶住他。他何时虚弱成这般模样?
阮籍用袖子擦擦嘴,看了眼血迹,一笑:“不碍事,我早就添了这个毛病,一时三刻死不了……想要日日沉醉,总得付出代价……”他按上嵇康的手,“日后为了见你这个酒虫,我更要多喝几斤了。”说罢抢过酒坛,又一通狂灌。
嵇康去抢酒坛,却被他死死攥住,不由悲道:“嗣宗,你这是何苦!”
“叔夜,你就让我醉下去吧,只有醉了才能忘记……”
嵇康松开手:“好,今日你想醉多久,我都陪着你!”
“这才是好兄弟!”阮籍又是大笑,命下人搬来几坛好酒,两人痛饮起来。几日后,阮籍上任东平,没多久那里便政通人和,百姓安居。后世诗仙李白曾作诗赞曰:阮籍为太守,乘驴上东平。剖竹十日间,一朝风化清。阮籍在步兵校尉上过了段逍遥日子,只是他不知道,那日与嵇康醉酒抚琴,便是此生最后一回。
洛阳城,庙堂之争还在升级。毌丘俭、文钦之反后,司马昭在朝堂宣扬其叛逆之恶,连毌丘俭平定高句丽时所立的纪功碑也推倒了,恨不得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曹髦深知毌丘俭乃忠臣良将,想通过太学辩经的方式,为毌丘俭平冤,宣扬忠君爱国之道。
他率领群儒来到太学,道:“近日朕重读经典,有一个疑问,想请众卿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