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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书侍郎府上,钟会听完袖玉的报告,神情大悦:“如此说来,他们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正是,昨日收得密报,西蜀丞相费祎将在明年正月寿宴上被刺,大人只需静候佳音。”
“好,很好!”钟会搓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走到书桌前提笔疾书一封书信递给袖玉,“你速速赶往西蜀,仍将此信交给那人。”说罢在桌前坐了下来,专注地在写着什么。许久,他搁下笔却发现她仍立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么?”
“有一件事,你一定很想知道。你让我找的那两个人,昨日回到了洛阳。”
“两个人,谁?”钟会有些不解。
“被你一箭射入兖水的那对男女。”
钟会微锁的眉心突地一跳,双眼随即闪出光亮:“当真?”
“我亲眼所见,断不会错。”
钟会站起身,激动道:“走,随我去看看!”他兴冲冲地走到书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袖玉,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重新坐到桌边,故作无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西蜀之事万万不可被人察觉。还有,那两人……如何?”
“看起来没有什么损伤,与常人无异。”
“好,盯紧他们,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是。”袖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钟会早已不再注意她,而是盯着桌案上的诗稿发着呆,唇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笑意。她一刻也不想多看,一闪身跃出书房。
钟会知道自己方才实不应该,他已许久没在别人面前这般失态。只怪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太过令人振奋,他根本无暇去顾忌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恨不得立即飞过去看看曹璺是否无恙。她没死,她仍活着,自己并不曾亲手害死她。只要想到这个他便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一切又都恢复了生趣。他不知不觉地轻笑出声,明媚柔情之色却无意中灼伤了两个女人的眼睛。
司马芠在窗外站了良久,从袖玉离去后便一直盯着屋里的人,她从未见夫君有过这样的笑容。从前是因为曹璺,今日难道又是为了袖玉?曹璺终究是王爷之女,而那个袖玉又算什么?不管钟会是否动情,她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将本已微乎其微的幸福再次夺走。她招招手,黑暗中几人对她抱拳一揖,领命而去。
钟会吩咐的事很快便有了回音。袖玉捎来信说西蜀之事十分顺利,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谋划进行着。然而另一个消息却引起了他更大的关注。袖玉遵照吩咐在嵇府四周安插了眼线,日日监视着府内的一举一动。据眼线来报,嵇康回到洛阳之后曾多次出入夏侯玄府邸,行迹可疑。
看来他们确然有所图谋,钟会思筹着。上次楚王曹彪谋反之事,他因误伤曹璺而错过了追查真相的最佳时机。如今既然嵇康毫发无伤的回返,就别想再逃过自己的法眼。钟会靠在院中回廊上,展开密报中最后一封锦囊,看了几眼不由得站直身子,烦躁地走了几步,将手中之物狠狠揉成一团,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再读下去。可这番努力并未达到效果,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将它展开,如饥似渴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锦囊上抄写的是嵇康新作的两篇文章《释私论》与《明胆论》,这两篇文章都是针对司马师宣扬名教与选拔人才上的弊端,所作出的驳斥。
那日,嵇康将这两篇论,以及那封写给司马昭的帖子送出,果然被司马师的人在半路截获。司马师看罢此信,果生出三分疑心,虽不能确认,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马上开始行动,对司马昭的手下做了调动,以便慢慢削弱其实权。司马昭何等机敏,立刻嗅出了其中端倪,再加上他本来也并非真心辅佐兄长,便也不动声色,暗中加快了扳倒司马师的步伐。
蛇与蟾蜍,就这样暗中对峙起来。
至于嵇康,司马师认为不宜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他觉得,嵇康既然能被司马昭所用,自己只要给更多利益便能轻易收买。只要他不是铁板一块,一切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