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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黑子和朱大丫离开村子不久, 本就还在县城想要谋份差事。但是朱大丫年纪太大,又没有文化, 真难找到工作。而刘黑子虽然年轻, 却不是踏实肯干的人,且他的事也有点出名了,只在县城一个工地找了份临时的活。
他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 自己哪里是做这样的事的, 可为了吃饭没有办法。
开始时,他还是很“宠爱”“丫头”的,悍然不惧任何目光。这天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在简陋的宿舍赤着身子搂着朱大丫。
他能清醒地记得这三个月以来的往事种种, 没有比这更让他痛苦的,再看前丈/母/娘朱大丫的脸, 喉咙一酸就吐了上来。
朱大丫也是能清醒地记得一切,那三个月觉得爱能战胜一切, 但现在却觉得一切都太可怕了,她岂止是晚节不保!虽然她无法接受曾经, 但也无法接受前女婿现任丈夫的无情抛弃。
她什么都没有了,无脸回村子,回去只怕也要被唾沫星子淹死,而她已经五十四岁了, 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 唯一的女儿反目成仇, 她还能指望什么。当然不能放现任丈夫刘黑子走。
但刘黑子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和朱大丫过接下来的日子, 他也知现在的风头无法回村,要逃开朱大丫只有离开县城。
他买了车票,今天就是准备出发的,朱大丫哭天怆地不让他走,一直拉扯到车站,被人看了笑话。
刘黑子还是无情的甩开了朱大丫,进了站检票,朱大丫坐在地上哭引来了公安,朱大丫就向他们求助,公安带了她去局里。
此后,县城多了一个朱乞婆,县城里流传着她的爱情传说和笑话。
刘黑子坐上了前往大城的车子,还在回想这三个月以来的种种,悔不当初。他也想到了赵清漪,在前一天晚上他依稀记得自己想去赵清漪家的,后来他发什么昏去了岳母家?
他却又记得睡醒时也知不是赵清漪,但当时根本就想不起她来,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岳母。
刘黑子想起朱大丫现在对他的死缠烂打,怀疑朱大丫守寡久了熬不住,早就对他垂涎,然后会不会是她想男人对他施了什么邪术。
这样一想就更令刘黑子恐惧,他能清醒得记得那些事,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害怕再次陷入这样的邪术之中去,绝对不能给朱大丫机会,所以要在她准备好对他施展邪术前远离。
另一方面,他自丢尽了脸面,在县城也实在呆不下去,他只有走。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刘黑子第一回产生这样浓浓的忧郁。
刘黑子去城里打工,从阴影中恢复过来,但是故态复蒙,又因为猥/亵女同志被关进了牢里,关了三个月又犯事,再关了进去。
再放出来,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工作了,心想事情过去好久了,家中还有几亩地吧,回了家乡去。但是村里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还有县里的妇联将成为年老乞婆的朱大丫送了回来,要求他这个合法丈夫来照顾,一眼看到朱大丫,刘黑子惨叫一声,然后就彻底疯了。
这些都是后话。
赵清漪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抵达了之江省的宁海市,听到原主的乡音,她心中感慨万千。
愚昧有时真的太可怕了,因为没有好好读书,她居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个时代可没有导航,乡下连地图都难找。另一个方面也是没钱,并且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
去寻找原主的那个小区,她不太记得爸爸,因为在她五岁时,爸爸就被发配去乡下改/造了,而母亲是个文/工团的巴蕾女演员,在那段时间也彻底崩溃了。
她是去小学同学家,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人突然下手,在那两个人贩子手上,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还在十四岁时堕过一次胎。十五岁时人贩子才为了钱将她卖了。
七年过去,从1977年到1984年,曾经住过的楼还没有拆,这原来都是机关单位的住房。
她依着原主记忆中的画面找到四楼,近乡情切,敲了敲门,但是开门的却是一对陌生人。
看到一个穿着土气,背着孩子,虽然五官好看,但是皮肤黑黄的年轻女人,孙怡不禁一愣:“你找谁?”
赵清漪鞠了一躬,却用标准京腔问道:“同志,您好!请问这里曾经是不是住着赵姓人家?”
孙怡眼睛一亮,笑道:“前几年是这样,但是他们已经走了。”
“走?去哪里了?”
孙怡奇怪:“你是他们什么人?”
赵清漪说:“我……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看看。”
孙怡道:“赵老师平/反后就调到省里了。”
“省里?什么单位你知道吗?”
“唉,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我是……他女儿……”说着,赵清漪眼泪就流了下来。听孙怡提起父亲还很客气,还认识,她也不隐瞒了
……
孙怡和倒了水给赵清漪,看着眼前的女子实在想象不出她是赵老师和他夫人的女儿。满身的土气,黑黄的皮肤,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那孩子倒是很漂亮。再细看她面容,她五官是生得极好的。
孙怡道:“赵老师是七/九年平反的,之后听说就调到省城了,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赵清漪点了点头,又抓住宝宝伸向桌子的手,孙怡拣起了白糖糕,笑道:“孩子饿了,吃吧。”
赵清漪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道了谢,拿了糕喂孩子。
“谢谢。孙姐姐知道我爸爸单位的电话或地址吗?”
孙怡道:“我不知道,但是我领导肯定知道。”
孙怡好心带她去了市重点中学的校长家,校长果然是能查到电话的,因而联系上了省大。
赵和平本是清大的数学高材生,那个年代高材生当老师都是光荣的,他选择来祖籍地教书,但是没有过几年,就被弄到乡下改/造去了。后来平/反,各地教育事业百废待兴,他被调到省大教数学。
赵和平得到消息没有停留,第二天直接从省城赶来,到傍晚就到了宁市,赵清漪在原小区附近的一家宾馆中住。
她去接他,父女相见,只觉恍如隔世,两眼泪汪汪。赵清漪对父亲的印象极为模糊了,毕竟在她五岁时他就离开了。
两人回了宾馆,赵和平看看女儿和孩子,一身乡下农妇的打扮,不禁心酸,说:“这些年,你都在哪?”
赵清漪想起原主的生命轨迹,落下泪来,说:“人贩子将我卖到了西江省……”
她说着点点滴滴,也没有隐瞒她经历二嫁,最后丈夫身死的境地,听得赵和平不停地抹着眼泪。
他的女儿呀,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还有那七年,她也没有了父亲。
“我也不知道这回逃回来还找不找得到人,我就想再看看家乡,想知道爸爸回来了没有。爸,妈妈呢?”
赵和平不禁泪如雨下,说:“你妈,她去逝了,你失踪那年……就没了。”
赵清漪眼泪如泉涌,孩子也哭了起来,她忙哄住了。
“来,外公抱。”赵和平也一直抱着这一丝希望活着,终于被他等到了。
宝宝高兴地挥着手扑进了赵和平的怀里,两人又说了些孩子的家常,一起出去吃了饭。
回来时,赵清漪才洗了脸,梳了头,露出她真实的面容,让赵和平也不禁讶异。
他原来也许是书呆子,但是现在什么都懂,更是为女儿心酸。
赵和平带着她回了省城,他是省重点的老师,如今分到了一套房。
她却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赵和平,到了省城公/安局去报案。
赵清漪依照原主的记忆,画出了那两个人贩子的模样,他们所犯之事不但是包括绑架和贩/卖/人口,还有强/奸未成年少女。
赵清漪都对自己所经历的事十分详细的陈述,包括他们的口音、互相称呼、年纪,那些年去过的地点。
公/安立了案,但这还不是互联网时代,时隔多年难找到人,现实让她无能为力。
遗憾之外,她看着现在过得十分开心,多了一个外公疼爱的孩子安慰许多。
他是她的任务目标,养大他,她就对得起原主了委托了。另外,她回到家乡,亲人团聚的任务已经完成。
但是自己的人生呢,她才二十岁,未来还很长,她这一生要做什么呢?
“你要读书?对,你是需要上学……”赵和平点了点头,“爸爸支持你。”
“我能不能直接参加高考?”
“但是你需要高中文凭。”
“我只有小学文凭。”而且那还是没有正经读几天书的小学文凭,她实际的水平却是几个博士了,但这连她爸都不能说。
“那还是算了,不上大学了。”
“清漪,为什么,不上大学你终究会后悔的。”
赵清漪摇了摇头,她上过很多大学了,诚然可以学不同的专业,可是如果要这样层层考过去,要耗着时间,她没有这个耐心,她要带孩子。
她忽然想起了罗琳,不也是带孩子,写了哈里波特,红便全球。
“我不后悔,我要一边带孩子一边读书,不能直接参加高考,那就算了,将来孩子能考上也一样。”
赵和平劝不了她,但是亲自教她初中的课程,她却学得快得惊人,而她记忆力之好也是他平生仅见的。这是被磨难误了的孩子呀,他只要一想到就心痛。
时间飞逝,一年转眼而过,赵清漪已经学完了高中的课程,在理论上,她有了自学的能力,除非是学术性太强的科学。
这天赵和平从学校回来,却是有事和她商量。
“你外公一家举家要搬去港岛了,他也想见见你。”
“外公?”她从小在宁海长大,后来就失踪了,对外公的印象是极淡的。
“去见见吧,这些年,他也挺挂念你的。”
秦复州原是种花医学院的教授,现年七十,他在建/国前业界就有很深的关系,有许多朋友在港岛,现在动/乱时期结束了,很多关系都重新联系上。
秦复州的一个朋友是岛城大学的副校长,此次聘他去港岛大学任教,能够有机会定居在那边。
海州对于她来说也是故地重游,秦家现在还住在祖传的老房子里,因为之前秦复州是做御医的,没有严重受到波及。
赵和平带着她和孩子找到了秦家,小阿姨开了门。
秦复州保养得很不错,因此虽然六十八岁,看着也是五十来岁一样。
秦溶被单位所有太太们羡慕,明年她就是港岛人了,她的父亲接受了那边大学的邀请,而她的先生黄乐文也一起去,仍然当她父亲的助手。
打完麻将,去学校接了女儿,等她这个学期读完,就要去港岛读了。
她回到家里却发现不对头,母亲投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过来,而客厅中坐着三个客人,她不禁惊呆了去。
秦复州看到秦溶,说:“快过来见见你姐姐的女儿清漪。”
秦溶看到那张有八分像姐姐的脸,不禁五味陈杂。
“小姨。”赵清漪起来问礼。
秦溶点了点头,忽说:“不是……你不是失踪了吗?那时还小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回来的。”
“失踪这么多年都能回来?”
赵清漪道:“心底不忘家人,就有信念回来。”
秦复州又介绍了秦溶的女儿:“这是你表妹黄琳琳。”
赵清漪点了点头,黄琳琳扭开了头,赵清漪也让赵雨叫人,秦溶道:“这孩子倒是可爱,孩子父亲是谁呀?”
“他已经去逝了。”
秦溶是她母亲的异母妹妹,罗丽青原是外公的同事,后来外婆病逝,有遗言让外公一定要再娶传宗接代。
外公身边的罗丽青一直喜欢她,热烈追求,外公就娶了她,那以后母亲也就和家里不亲了,这也造成母亲很少提娘家的事,赵清漪都不太记得秦家。
赵清漪和赵和平在秦家要住一晚,好在房子还大。
……
晚上秦复州从书房拿出一些东西来,罗丽青送参茶时来,看到了,心中不禁一惊。
“复州,你拿这些东西出来干什么?”
秦复州道:“我们都要去港岛了,清漪外婆的嫁妆就给她吧。”秦复州当初当着御医才得以自保,加上秦溶嫁给了黄乐文,而黄乐文就是干那个起家的,所以秦复州在本地没有怎么受波及,能低调地将东西藏好。
罗丽青惊道:“我们刚去港岛,哪里都需要钱……”
秦复州叹道:“那也不该用若飞的东西,秦/川是若飞唯一的女儿,清漪是秦/川唯一的女儿,本来就该是她的。当年,我承诺过若飞的。”
罗丽青不禁紧紧攥着手忍了下来,说:“那溶溶他们呢,他们新去港岛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秦复州道:“大家先挤一挤。”
罗丽青道:“要不给清漪一半吧,一半你收着。”
秦复州说:“我收着干什么,我不愁吃穿,也不会缺了你的。溶溶家,你看琳琳都这么大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家。”
罗丽青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只好先出去了。
罗丽青去找了女儿秦溶,秦溶正心烦不已,紧张得来回走动。
一看到她,就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说:“娘,当年那些事不会捅破吧?”
罗丽青说:“你慌什么?本来什么事都没有,你自己乱了阵脚。”
秦溶道:“她怎么会回来呢?她怎么有本事回来呢?她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罗丽青道:“你轻一点!”
秦溶跺着脚说:“娘,这不公平呀!赵清漪这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呀?她和爸爸都隔了一代了,我才是爸爸的女儿呀!”
罗丽青脸色也难看得很。要说凭什么,就凭秦复州的原配当年可是个大家闺秀,家里有钱,嫁妆就是当年荣家的公馆别墅,还有存了那么多的黄金和一小匣子的珠宝。这些连罗丽青都只见过一回。那座公馆别墅秦复州在另娶时也就搬了出来封好了,/建国后他们一直另住在公寓楼里,当年一心想给秦川结婚用,这也是罗丽青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