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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妈被那个管事的媳妇子斥责了好几句,又被革了一个月的银米,当着众人,她只觉得极其的没脸,所以当下就跳脚骂了起来,直说沈沅不会管家。大家都辛苦劳累了
一年,今儿是大年除夕,怎么就不能让人乐一乐呢?以往姨奶奶管家的时候再不这样的。还是姨奶奶管家管的好。
她是沈湘的奶娘,旁人也都不敢多说她,最后劝了她几句,便各自纷纷的散了。
冯妈妈觉得无趣,也只得回去,气愤愤的蒙头睡了一夜。次日梳洗好了,吃过了早饭,就到了沈湘这里来。
沈湘昨儿守了一夜的岁,早起又去给沈承璋请安,回来稍微的用了些糕点,就歪在炕上歇息。冯妈妈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她还在阖目睡着。
冯妈妈没有叫醒她,目光在屋内四处望了望,就停在了沈湘镜台上面的首饰匣上。其实夫人对沈湘还是极好的,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了,必然都要给她一份。旁的不说,四季衣裳,各样首饰,除却府中几位姑娘该有的份例之外,夫人都会自己掏银子出来额外再给沈湘置办一些。不过夫人要掌中馈,也实在是忙,抽不出多少闲暇来陪伴沈湘,而自己又一直在沈湘跟前说夫人是如何的对大小姐和五少爷偏心,天长日久的,
沈湘心中自然就会觉得夫人对她不好了。不过沈湘的好东西实在是多。冯妈妈走到沈湘的镜台前面,伸手打开了上面放着的一只花梨木嵌螺钿的首饰盒,就见里面放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上面镶嵌的珍
珠宝石之类都极耀眼的。
冯妈妈见了这些个珠光宝气的东西,止不住的就开始心动。
昨儿晚上她又输了不少,原以为过一会儿就能扳回本的,可没想到那个媳妇子过来传沈沅的话,不让她们接着赌了不说,还要革了她一个月的银米。
原就输了,这下子又要被扣月钱,冯妈妈当时真是气的手脚发软。平安儿一直跟着沈溶在桐花胡同的学院里伺候着,好不容易的这大过年的才回来跟她团聚一次。她见他的一双耳朵都冻伤了,心疼他,就想要给他买一副暖耳。但现在哪
里还有钱去买什么暖耳呢?冯妈妈看着首饰匣里的这些个首饰,心里就想着,随便拿了一样出去或当或卖,想买什么不能买?不说沈湘首饰原就多,未必都会记得,便是发现少了也无妨。左右沈湘
心中信任她,还能疑心到她的身上来不成?到时随意指个小丫鬟出来,就说是她手脚不干净偷拿了也就是了。
冯妈妈心中这样想着,然后伸手就要去拿匣子里面的一副赤金雕花镶宝石的手镯子。但她手指才刚碰到手镯子,忽然就听得沈湘在叫她:“冯妈妈。”
冯妈妈心中唬了一大跳,忙回过身来。就见沈湘已经睁开了一双眼,手撑着木炕要起来。
见冯妈妈正站在镜台前面,又看到有一只首饰匣子被打开了,沈湘心中也没有起疑心,只是随口问道:“冯妈妈,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但冯妈妈做贼心虚,听她这样一问,心中猛跳了两下,过后才勉强笑道:“我想过来给姑娘您挑拣一下今儿该戴什么首饰。”“今儿又不出门,在家里戴那么多首饰做什么?”沈湘背靠着靠背半坐着,伸手将羊毛毯子往腿上拉高了一些,掩口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着,“随意的戴点什么就成了
。”
冯妈妈口中答应着,走过来站在炕沿边上,问道:“姑娘今儿早膳用的什么?”
“昨儿晚上一宿没睡,还能吃得下什么?不过随意的喝了两口红稻米粥,吃了一只银丝卷罢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事来,就微睁了双眼,看着冯妈妈说道:“冯妈妈,往后你这喜欢赌钱的毛病可要改一改了。我听长姐的意思,这下人赌钱的毛病她可是不惯的。昨儿晚上就有媳妇子来报,说是上夜的婆子聚在一起会了个赌局,被长姐吩咐那个媳妇子好生的斥责了那几个婆子一番,又要革了她们一个月的银米。这还是因着现在是大
节下,长姐也没有认真罚她们。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只怕长姐定然不会轻饶的。”
冯妈妈听了,心里就一跳:“昨儿晚上大小姐处置那些婆子的事,姑娘您怎么知道呢?”
沈湘并不是个喜欢打听的人,这件事又是刚发生没多少时候,怎么沈湘就知道的这样的一清二楚?“哦。因为昨儿晚上长姐就在我这里。我和长姐,还有泓儿一起守岁的,天亮了他们才走呢。”沈湘说起这个,面上就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来,“冯妈妈,我到现在才知道,长
姐心中是真的有我这个妹妹的。泓儿也是,他对我这个姐姐也好着呢。我心中实在是高兴。”
说到这里,她微仰着头看冯妈妈,眼中满是幸福满足的光亮。
原来昨儿晚上沈沅竟然在这里,而且看起来现在沈湘都开始依赖信任她了……
冯妈妈心中思忖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则有薛姨娘往日的嘱咐。平安儿的前程还捏在薛姨娘的手中呢,她不敢不听薛姨娘的话。二则,昨儿晚上被沈沅下令扣了一个月的银米,冯妈妈心中也着实恼了沈沅。于是她就赶忙说道:“哎哟,我的姑娘,你这可真是旁人给你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满心感激了。大小姐如何会真心的对你好呢?你细想一想,早先大小姐就说要将夫人那些个陪嫁的东西都交给你来保管,可现在过去了这么些时候了,夫人的那些东西不还放在她的厢房里?东西是小事,这可就见她的心了。还是在提防着你,拿你当外人呢。再有五少爷,姑娘,你可再细想一想,五少爷是不是跟大小姐走的更亲近一些?若不是大小姐拉着他,昨儿晚上他会主动的来跟你一起守岁?只怕见了面连声三姐都不肯叫你的呢。你是不常出院子,不晓得外面的事。我可是听得宅子里的其他人说了,大小姐是个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对谁都是好言好色,好声好气的,再显不出来她心中到
底是恼那个人还是喜欢那个人。她若存了心的要让你心中觉得她好,可不是稍微用点儿手段的事?姑娘,你万不可被她给骗了。”
沈湘听了,只觉兜头一桶冰水倒了下来一般,瞬间整颗心就冷了下去。
冯妈妈总能说到最紧要的地方,也能最轻易的就挑起她心中的怀疑。
沈湘低着头,不说话了。
冯妈妈还在说道:“也就只有我,从小儿奶了你一场,看着你长大的,才是真心的对你知冷知热的好。心里对你比对平安儿还要亲上几分呢。”“你这话也只是在哄我罢了。”沈湘此刻万念俱灰,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真心的对她好,平日不怎么说的话也都说了出来,“你既心里对我比对平安儿还好,怎么昨儿
晚上不见你来陪我守岁,倒抛了我去和平安儿守岁呢?可见在你心里还是平安儿好。”
冯妈妈被她这句话一堵,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昨儿晚上她一开始是和平安儿守岁不错,可后来有小厮叫了平安儿一起去玩,平安儿就去了。冯妈妈见一个人冷清清的,又听得说那些婆子开了赌局,心里就开始痒痒了
起来,索性就走去同那些婆子一起赌钱了。
但这样的事如何同沈湘说呢?若说了,沈湘岂不是要说在她心中赌钱还比她要紧?到时可要越发的气恼了。
于是冯妈妈只打叠了些软语来对沈湘说。她惯是会拿捏沈湘的,也知道她最在乎什么,最爱听什么,果然哄得一会儿,就见沈湘慢慢的回嗔作喜了。
冯妈妈随后又同她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寻了个由头走了。因着沈沅下的禁令,现在虽然是大节下,但宅子里总没有人敢赌钱的。但冯妈妈赌瘾甚大,如何禁得住?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觉得非但是手开始痒,心里也如蚂蚁咬一般的
痒了起来。
这日她正在房中寻思着,既然没钱给平安儿买暖耳,不如现在去找沈湘,同她说几句好话,要一块好皮子过来,她自己动手给平安儿做一副暖耳罢。
心中这样想着,她就起身出了屋。正拽上门要锁门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冯妈妈。”
冯妈妈回过头一看,见是一位姓蒋的婆子,管着浆洗房里的一应大小之事。向日也曾同她一起斗过牌,掷过骰,彼此都是认得的。
蒋婆子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对着冯妈妈屈膝道了个万福,笑道:“冯妈妈,过年好啊。”
冯妈妈也屈膝对她道了个万福,问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