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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不幸有千千万万,总有一款适合你。所以,每当你感到得意,那么就应该要当心了。
这话,夏梨深觉应该在自己行将就木的时候嘱咐身边人给写近挽联里头去。因为,她正是这一得意之时的不幸,让她的人生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完全脱离了掌控。
祭祀的那日,天空飘着絮絮的雪末,夏梨从来不知道,南国的雪,也能这么洋洋洒洒地下上这么些日子。昆仑殿外,百官垂首素袍而立,没有簪缨,没有尨服,就连车乘也都没有纹线勾描,一切都去繁从简返璞归真。
此时天色还是一片的黢黑,东面的天空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夏梨时不时掩口打着哈欠,就着廊前的青纱灯,眯眼打量着祭台那边的动静。
祭台四周设七组神位,皆是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北侧正面设主位——皇天上帝神牌。洛白身着肃穆的祭服,在通往祭台的青石桥边拱手而立。
“我说皇后娘娘,再过半刻就要鸣钟开祭了,快别打哈欠了。”苏不啼今日是穿的奕帝大婚那日的正经道袍,只不过因着天气寒冷,里面塞的衣服有些个多,总显得臃臃肿肿,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夏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含糊不清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看起来是靠不住的人嘛。”
苏不啼呵呵一笑,没说话,甩着拂尘就往祭台走去,却没想到被她传染了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打到祭台上时,眼里都汪了两包泪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响彻云霄的沉重钟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这钟声如同九重天上传来的龙鸣,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洛白踏着钟声,开始稳稳地朝祭台走去,他的神情是夏梨从未见过的严肃虔诚,每走一步,那条青石桥的雪地上就会多一个脚印,一直到那均匀沉重的脚印延伸到祭台中央,钟击才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轮轮钟鸣回声在天地穹庐之间激荡。
钟声一停,就有礼仪乐声响起,在这庄严的乐声之中,祭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飘渺弥散,烛影摇曳翻动,漫天雪末旋转飞扬,百人素服猎猎而动,如此浓墨重彩又神秘迷离的场景,当真是算得上一场动人心魄的祭典。
洛白在祭台上对着诸神位三拜九叩焚香敬酒的时候,夏梨就昂首瞧着那些冉冉升上雪空的天灯,心头一片被洗涤过似的清明。
待到天灯都徐徐飘远,只余下一抹灯影时,她才想起来把头转到祭台上去看看热闹。这祭祀的程序,她倒是勉强知道些,先前邵玉壶多多少少跟她提起过,她初听之时,便觉得很复杂,如今一看,发现自己倒是觉得错了。因为这些个哪叫复杂啊,分明就是真他娘亲的忒复杂了!
她记得有什么劳什子的奠玉帛、进俎还有什么献礼之类的,那时她曾觉得这位玉娘娘说得那么让人不明觉厉的,铁定是在坑她,可如今再一看,那么玉娘娘分别就是宅心仁厚地口下留情了。
但看祭台之上,这让夏梨这些闲杂人等看了都只觉头疼的繁文缛节,洛白却是行云流水地都做了下来,只见他频频上前进香献礼,而后又退回拜位,再上前,再退回,再上前,再退回,走来走去跟走城门一样,走到东方彤霞初现,走到空中天光微熹,走得她是昏昏欲睡,大有一种走来走去无穷匮之感。
在夏梨困得神智不清之时,她还恍恍惚惚听见苏不啼作为祭官读了一长段佶屈聱牙的祭文,又跳了一段大神(祭祀舞蹈)。
“皇后娘娘,请随贫道到内殿准备祭地事宜。”不知何时,一个小道士站到了浑浑噩噩的她面前,颔首对着她轻声道。
夏梨此时有些反应迟钝,盯着那滑不溜丢的半个脑袋瞧了好一会儿,道:“高,实在是高。”
“什么高?”小道士下意识地抬头询问,却又立刻低下头去。
当然是发际线。这发际线可以说是高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高得人须得仰视啊。
不过,随后她便清醒了许多,也没同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下意识地往祭台上瞧了一眼。此处的心情与在私塾里没听夫子讲学又怕被责怪的书生倒是异曲同工。看到祭台上似乎已经毫无差错地进行到了撤馔,她这才呼了一口闲心操得太重的浊气,道:“稍等片刻,本宫要去唤来侍女卿蓝。”
小道士头又往下低了低,躬身道:“娘娘,昆仑内殿是道家圣地,皇上特别吩咐,宫中当差之人是不能进入的,所以,还要请娘娘孤身随贫道来了。”说着,便上前一步带路。
夏梨瞧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也没多想,小跑了两步便跟了上去。
小道士步履匆匆,领着她穿过丛丛落了积雪的枯树和怪石,绕过七拐八弯的幔带回廊,终于停在了殿后院落的深处。
她心里一阵狐疑,蹙眉问道:“这祭祀准备,还要这么藏着掖着作甚?”
不知那小道士是不是因为修道而不便与女子过于亲近,他始终与她保持一臂的距离,且从头到尾都垂首塌肩,就如此时,他的脑袋都已经险些要垂到胸口去了。
“贫道不知,这是皇上吩咐的,还请娘娘先行进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