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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心里头压着事, 付巧言难得晚上胃口不太好,只用了几口就用不太下。
荣锦棠见她已经发呆不动筷子了, 心里也跟着百转千回。
他其实没多少细腻心思,到底是国事繁忙的少年郎,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
付巧言一贯贴心稳重, 平时也从来都不叫他操心, 是以他就总觉得她坚强果敢,不会胆怯和彷徨。
如今这样一看, 她也还是十几岁的少女。
可能祭祀的事对她来讲太过隆重,以至于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
但荣锦棠也并没有特别着急。
他觉得就算再忐忑,她最后也会走出这一步。
每个人的第一步都难。
出生以后的蹒跚学步, 张口所讲的第一个字, 启蒙时通读的第一本书, 到他们长大成人后蹒跚走出家门, 踏入广阔天地。
当年他继位皇帝时是如何表现的呢?其实那会儿的他也一直都睡不着觉。
这么想想,小姑娘今天的表现已经很是沉稳了。
毕竟那时候的他已经跟着上了好久的早朝, 也参与议政, 对朝政上的事是多少熟悉些的。
等他想明白这些事,才发现自己也停了筷子,就跟付巧言面对面发着呆。
周围的宫人们谁都不敢说话,气氛一下子就沉闷起来。
荣锦棠笑了笑, 亲自给付巧言夹了一小块蜜汁鱼块:“好好吃饭。”
付巧言“哦”了一声, 这才埋头用起饭来。
虽说是知道吃了, 却还是不如往常顺畅,吃一口停一会儿的叫荣锦棠看了直皱眉。
他瞧了一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晴书,吩咐道:“给你娘娘上些好克化的,催她用了。”
付巧言平时用膳一向省心,晴书伺候她惯了,很是知道她爱用什么,但也不会叫她太过偏食。
主仆两个这么合作很久,从来没出过问题。
只是今天,付巧言实在是很不在状态的。
得了陛下的吩咐,晴书才胆子大了些,小声在付巧言身旁劝着。
这一劝,她用膳就快了许多。
荣锦棠松了口气,拖拖拉拉用完晚膳,两个人也没比往日用的多,荣锦棠轰走了宫人们,领着她进了屋去。
付巧言坐在他身边,下意识要去倒茶给他。
荣锦棠按住她的手,亲自斟了两碗热茶,推了一杯到她面前。
“晚上冷,就不出去散步了,吃一杯解解腻。”
付巧言乖乖捧起茶杯,一碗热茶下肚,四肢百骸都热起来,她才渐渐恢复神智。
她一抬头,就见荣锦棠坐她对面笑着看她。
他的眼眸漆黑漆黑的,付巧言甚至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
那个有些彷徨的、不知所措又不想拒绝的女孩。
她突然低下头,捂住脸,小声问:“我是不是叫陛下失望了。”
荣锦棠看她都不敢抬头了,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大概以前她总是很自然很果断的做到了他所有的期望,所以这一次才显得那么特殊。
每年的祭祀关乎太多东西,所以她慎重地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拿出任何结果。
荣锦棠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哄她,他甚至想说“就这样吧,明年再去也行”,但每次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只有她配站在那个位置,他并不想要任何人顶替她。
荣锦棠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去岁的事讲了。
总也要叫她知道,面对这样的大事,人人都会紧张,人人都不能果决。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开口道:“我……刚接到遗诏的时候,其实脑子里是一盘空白的。”
大概是讲心里话,他用了很随意的我,没有再自称朕。
付巧言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他。
荣锦棠继续道:“后来是皇叔爷催促,我才上去接了圣旨,很奇怪,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我清醒了过来。”
“那个感觉不知道怎么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那天表现还是挺好的。”
他笑笑,声音里有着些许的骄傲。
付巧言的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她慢慢放松下来,认真听他讲话。
“继位前的事其实挺多的,我第一个就不适应起居舍人跟着,总觉得他们那小本子上没写我什么好话,不过后来起居舍人给我瞧了瞧,也无非就是写我什么时候批奏折,什么时候用膳,没再详细的了。”
“后来就习惯了,那时候也确实很辛苦的。要册封那么多人,要批改那么多奏折,还要安排父皇的丧事和我自己登基的仪式。就拿奏折来说,我以前可从来没批过,要不是有阁老的条子在上面,肯定要抓瞎的。”
这段回忆现在再讲出来,颇有些传奇色彩。
“没几天我就能把奏折顺畅地批改下来,那会儿我也没想到自己其实挺适合做这个皇帝的。”屋子里没有外人,他讲的也很随意。
这些话是不能跟任何人讲的,但他就是想说给付巧言听。
每一个人的成长里可能都有这样的小故事能说给别人听,只是他的“小”故事层次高了点,但也是属于他个人的成长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