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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鱼耸耸肩,却没反驳。庄恬的话说得虽然狠了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误,这一点李非鱼自己也知道,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就像拖延症患者永远要和死线相伴一样,她每一次鼓起勇气,也都会在最后关头退缩回去,毕竟,长久以来的经验都在告诉她,只有蜷缩起来躲在自己小小的硬壳里才是安全的。
十几分钟很快过去,炸弹的定时还剩四十五分钟。外面的人声渐渐沉寂了下去,也许是离开了,也有可能只是聚集在安全的地方,安静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而顾行自从方才离开之后,也没有再回来。
李非鱼不自觉地望向大门的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又或是在期待什么,现在这样明明是最好的处置方式,也是她所希望的,然而庄恬的那些话还是或多或少地让她有所触动,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生出几缕不受控制的隐痛来。
庄恬鬓角的汗水顺着脸侧淌到了脖子上,她擦了一把,嘴里骂了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泄气道:“不行!没有工具,根本接触不到供电电路!”
李非鱼被这声抱怨唤回了注意力,紧绷的肩背重新放松下来,倚在靠背上笑了下,露出了个“我早就说了”的调侃表情,气得庄恬跳起来去掐她的脸:“你这心怎么这么大啊!我要是真拆不了这玩意,你可怎么办哪!”
李非鱼笑容微凝,沉默地垂下眼,半天才淡淡道:“还能怎么办……”她摇了摇头:“恬姐,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别说了。你看,我要是就保持现在这样死了,回头表彰我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装样唬唬人,万一我要真撑不住,哭天抢地地哀嚎不想死,到时候可就连最后一点面子都没了。”
庄恬被她说得一愣,泄愤般掐在她脸上的手也跟着僵住,慢慢攥成拳头垂落下来。她盯着自己的手,突然低声道:“你觉得怎么着都是个死,是不是?为什么……在你看来,我们就这么没法相信吗?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们能救你呢?!”
时钟又悄然跳动了一分钟。
四十四分钟,并不是个大吉大利的数字。
李非鱼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她的眼眶隐隐发酸,连忙扭过头去,将脸藏进昏暗的阴影中。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
伴着沉重滞涩的响声,顾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午后灼目的阳光擦过他的肩头倾泻下来,明明隔着不短的距离,却在一瞬间就让阴暗的大厅明亮了起来。
李非鱼只觉心头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追随着顾行的脚步,最终落到身前:“你……”
明明帮不上忙,为什么还要回来?
可她只说了一个字,顾行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憔悴清瘦了许多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眼神中却蕴藏着沉重的愤怒,就像是当初质问她是否从没有在未来留出他的位置的那个时候。但这一次,顾行没有再责备她,他将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扔在了地上:“工具。”
庄恬精神一振,连忙去翻了起来。
袋子里杂七杂八的工具数不胜数,像是把半个五金店都搬了回来,还有两个强光灯。李非鱼望着那些东西,只觉眼前开始一点点蒙上水雾,仿佛方才的预言随时都可能成真,而她心底的那个微弱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带着让人无所适从的疼痛和希望。
庄恬选出了合适的镊子小刀等工具,又将两只强光灯全部打开,加上原本带在身上的手电,从三个方向无死角的照向炸弹内部的细微结构。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而专注,低声道:“小鱼,我准备开始拆除炸弹了,你尽量保持一个姿势不要动。”
在拆弹这件事上,顾行并没有接受过一丁点训练,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他这一次却并没有再先行离开,而是默默走到了李非鱼旁边坐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扳过她的身体,从后方抱住了她,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李非鱼全身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想要躲避,但环在肩上的手臂太过有力,让人完全无法挣脱,她便只能慢慢放松下来,向后倚进顾行怀中。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灼热的温度,李非鱼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恍惚,不到两天之前,她还那么斩钉截铁地认定分开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现在她才意识到,抛开所有的疲惫、恐惧与患得患失的不安,她对顾行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哪怕只有一线可能,她也仍然想要和他在一起。
李非鱼偏过头去,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感觉到一只手落在泪水划过的痕迹上,温柔地抚过她因为失血而冰冷的皮肤。她吸了下鼻子,轻声开口:“顾行……”
顾行垂眸:“嗯?”
果然还是他一贯的风格。李非鱼酝酿了好一会的情绪突然就转了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顾行,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去的话……”
“咳咳咳!”她还没说完,庄恬忽然抬起头来活动了下手指,郁闷道,“劳驾你闭个嘴啊,还敢说这种干完这一票就回老家结婚似的台词,你是嫌自个儿脑袋上的flag还不够醒目吗!”
李非鱼的后半句话就被突然决定要迷信一回的顾行捂住嘴堵了回去。
顾行:“先睡一会,结束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