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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越近,越不像是房子。
从门窗向里面看去,里面有棵树。隐隐约约地还能够看到一些半成品。在适应了之后,更是发现一些已经损坏了的木偶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不少木偶已经发了霉,当然,还有不少已经上了色的木偶放在架子上。
这些木偶由于已经上了色,上面有桐油,所以保存的还算完好。
“金家以前是演皮影的。”看到这么多木偶,铁铉判断道。
“是的,大人。听老一辈说,元人很喜欢皮影,当年元人的政务官设有八位食五品俸禄的官员专管影戏。政务官们逢年过节等喜庆日子还传皮影班进宅表演。当时的金家影戏班白天演木偶,夜晚则于堂会唱影戏,有不少人去看。
到了后来,越人突然攻破府城。烧杀劫掠。金家不少人也就死在了那里。”
说起来唏嘘。他们只是演皮影,唱戏的,杀他们干什么。
但是对于侵略者们来说,唱戏的自然是该杀的。明面上,是汉奸,谄媚元贼,他们代大明清贼。至少他们上表的折子上是这么说的。
但实际上却是他们的戏服。
华丽是他们的原罪。没有,所以便抢了。
抢的时候,再顺便杀个人。这事没毛病。他们一直是这么干的。
“大人,这里可是死了不少的人。还有人说这里闹鬼,所以没人敢来这里。”
陈家下人只在外面解释,一点儿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你们是谁?”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老式短打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目光狐疑的一扫,“我是这里的甲生,你们无缘无故的,来这里干嘛?”
保甲制度是中国封建王朝时代长期延续的一种社会统制手段,它的最本质特征是以“户”(家庭)为社会组织的基本单位,而不同于西方的以个人为单位。儒家的政治学说是把国家关系和宗法关系融合为一,家族观念被纳入君统观念之中。因之,便有了汉代的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百家为“里”;唐的四家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北宋王安石变法时提出了十户为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元朝又出现了“甲”,以二十户为一甲,设甲生。
这是基层的统治手段。如果有外人进入甲生的辖区,甲生便必须过来过问。
甲生制度在元末明初很是普及,是元朝用来控制地方的手段,直到明朝建立,才重新化甲为村。而这里,由于是越人统治,自己也就是保留了甲生制。
比起自己胡乱搞出来的制度,他们更习惯于照抄中原的制度。
当然,这个照抄,是对他们好,他们才抄的。
像是对他们不好的。比如保留中原人的自治权什么的,他们是绝对反对的。
“原来是金忠大叔。”陈家下人迎了过去,“我是陈家人,奉我家老爷之命带上国大人转转。”
陈家下人的介绍,没人觉得不对。一方是牢牢对中原人的控制,一方是对出国中原人的不再认可。
民心便是这么来的。
虽然他们是中原人,但是宣传的多了。中原也便成了遥远,是他国。
像是金忠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中原人,但是离开的久了,也就习惯了。
其实这样的事不仅仅发生在东方。西方也是。西方人便一直不承认美洲人是欧洲人。所以才有了船茶事件,也才有了美利坚的诞生。
果然,金忠点点头:“原来是上国的大人们啊,不知大人干嘛来这鬼地方了。”
他手里提着一些米和一些盐巴,瞅了瞅手里东西,解释一下:“我这是给金爷送吃食。”
这是很正常的事。古代官府不下乡,也就是说朝廷统治力不到乡下。所以乡下的士绅们便一直在自己照顾自己。特别是自家的老幼,如果没了谋生的能力,也是他们养着。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养,但是中原人一直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只要有些能力,还是愿意养的。
陈家下人想了想,直接说道:“甲生大人,金家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要不你给说说呗。”
在宗族制度下,再加上家丑不可外扬,金家的事,自然是问金家人更好一些,也知道的更加详细。
金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在做心里斗争。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金忠迟疑着,然后看了看面前的房子,“我先把油米送了,回头去我家,我和你聊聊。”
他没想好怎么回答。而铁铉二人的身份也让他不知怎么拒绝。
如果是陈家人问,他根本理都不会理。
但是上国大人。他还是不敢拒绝的。
“好。”铁铉与黄子澄同意了。中原人是不允许阻挡当地土绅给老人送粮食的。
如果他们敢这么干。中原的士林绝对会剥夺他们读书人的身份。
金忠把米和盐巴放在了老人家门口。在门口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进去,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金大叔,干嘛这么慌张跑出来?”陈家下人有些好奇,也有些玩笑的问道。
金忠瞪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他知道,由于他们金家骂了汉奸,在这郭北,他们的人缘并不算好。嗯--应该说是很差。
“民风纯朴。”黄子澄很愿意看到民间互助。
“你经常去看他们吗?”
“嗯,不过不是因为我人好,而是族里的命令。”
“怎么说?”黄子澄更满意了。他没有把功全揽上身。这样的人才是基层需要的人。
这个甲生倒是老实,有什么说什么。
“降头师,大家都是怕的。而疯了的降头师更是没人愿意靠近……”
他很老实,他告诉了铁铉他们。“如果我不是甲生,我也不会来。”
他这话说的很惭愧。甲生是元人的官,嗯--其实也称不上官,甲生最多也就是个吏,而且是帮着外人排挤自己人的吏。所以他不遭族人待见。有些事,别的人可以拒绝,他却不可以。
“原来是这样。”黄子澄他们微微点头。
农村的工作难做,他这个甲生就更难做了。但是农村许多事偏偏是代代相传的,比如他这甲生。
由于是代代相传的职务,金忠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是一个大院子。
这是朝廷的制度。
甚至理论上,金忠的规格是大于自家族长的。
进屋之后,金忠给黄子澄他们等人倒了茶,第一句话便是朝他们说道:“上国大人,这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因为这事过去的太久了,久到没有人再记忆。
虽然不过才几十年,但是对这时代来说,也是两、三代人了。而且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了,又哪儿顾的上其他。
如果不是铁铉的身份,他根本就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