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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无边。
明月却透过这层层夜色打在两人的身上…
王昉与陆意之倚着凭栏而站, 他们一人面若白玉、秀丽明艳身穿胭脂色红裳袄裙,一人面容风流、红唇轻扬身穿玄裳宽袍…此时夜色已深, 这处又是内院之地平日鲜少有人过来。
两人站在这一方天地之下竟显得格外的静谧…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唯有风拂过王昉手中的信纸,传出细微的声响。
灯火摇曳…
王昉低头看着信纸,一双秀眉微微拢了起来, 而她的声音在这夜色中也要比平日显得低沉几分:“扬州周家…”
这个名号太过熟悉,可王昉却还是想了一瞬才记起来。二十多年前扬州周家一门上下突然在一夜之间离奇死亡,死状恐怖, 尤以当家老爷与夫人的死状最为凄惨。这桩事当时传至金陵, 就连当今天子也轰动了。
他特地遣人去往扬州调查,可最终却也没有查到什么结果。
王昉握着信纸的手一顿, 她抬头看向陆意之,好一会才开了口:“你说的周家…”
陆意之负手站在王昉的身前, 闻言是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想…”他说到这, 面容也难得正色了几分, 就连声音也放了几分低:“如今陪在你祖母身边的那位秋娘,就是出自扬州周家。”
王昉素指一颤,秋娘?
风拂过信纸, 王昉的眼看到信纸上的一个名字, 夜色黑沉, 灯火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而她低声呢喃道:“周韵。”
只是…
陆意之怎么知晓她在调查秋娘的事?
王昉一双纤细而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信纸, 她抬头看向陆意之, 红唇一张刚要开口便听他先说了话:“你的妹妹曾拿了一枚香料至金香阁,请青娘查验…”
阿蕙?
王昉一怔,可也不过这一瞬,她便恢复了清明…以阿蕙的聪明,若她心中有了疑惑定会去好生去查探一番。
只是竟然会劳动陆意之去查验这一番…
王昉一双秀眉忍不住又拢了几分:“香料有毒?”
“香料并无毒…”
陆意之看着王昉拢起的秀眉,负在身后的手有几分酥痒似是想去抚平那几分折痕,偏又得生生压下…他心下叹了一口气,语气却依旧平稳,如是说道:“只是这制香的人怕是不怀好意。”
他这话刚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陆意之眉目微敛,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有人来了,记得,不要一个人轻举妄动,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尽管来陆家寻我。”
他这话说完便隐于黑暗中,没一会就不见了。
王昉看着那归为沉寂的一片夜色,就连身边先前存在的热度也被这晚风吹了散,仿佛这儿除了她之外本来就没有第二个人…她听到身后传来流光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信纸藏于袖中。
“主子,手炉来了。”
“嗯…”
王昉接过手炉,手放在那上头的一层布料上:“夜深了,我们走吧。”
流光素来最听王昉的话,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便走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往院子走去…王昉在离开之前却还是侧头看了眼那归为沉寂的夜色,夜色无边,草木拂动,若不是袖中的信纸在走动间轻轻刮着她的衣料。
王昉怕是真得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了。
流光见王昉未动,便也顺着她的眼往那夜色中瞧去,跟着是低低问人:“主子,怎么了?”
王昉回过神,她收回了眼,手依旧覆在那手炉上:“无事,走吧。”
…
待王昉洗漱完。
便让琥珀与流光皆去睡了。
而她倚着床榻,在床边琉璃灯盏的照映下取出了先前便已压在枕头下的书信看了起来…信纸约有两张余,所述的除了周家二十多年前的惨案还有秋娘的身世,王昉越往下看一双眉便越发拢得厉害。
往日只当秋娘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引三叔离家…
因此她近段日子才一直心有存疑,不知这位秋娘已经是此等局面待在王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如此…
有些事便能说得通了。
王昉一双眉目微沉,素手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纸…噬香蛊,以香诱人。她想到这一双眉目却又拢了几分,那么前世的三叔是不是就是被那个女人下了蛊,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得跟着那个女人离去?
王昉合了一双杏眼…
袖下的手却紧紧攥着青绿色织金被子,羽睫也有些抑制不住得轻轻颤动起来。
她想起前世大婚之日,三叔跪在她的身前,他的眼中带着浓重得悲伤…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想告诉她实情?只是看着她脸上的冷漠,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有说。
王昉只要想到最后见到的三叔是那样的颓废…
他是在恨她自己吧,恨自己的离开才酿成了那样的结果。
“三叔…”
夜色已沉。
琉璃盏中的灯火连着跳了几下也有些晦暗不明起来,而王昉手中握着信纸,头埋在膝骨之上整个人都有些难以抑制得轻颤起来…却已分不清是悲愤还是自责。
“主子,您还未歇吗?”
屋外传来流光的声音,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室内走来。
王昉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敛下了眼中的滔天怒火,待过了一会她才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一如往日,唯有袖下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厉害,像是要破开皮肉直入骨血:“不必进来了,我也该睡了。”
流光的手放在门把上,似是停顿了一瞬才应了“是…”
屋中烛火已歇。
王昉却依旧挨着床榻坐着,不知是何时,她才拢了被子睡下。
…
翌日清晨。
王昉是被外头的一阵喧闹声给吵醒的。
她的声音许是昨儿夜里未睡好的缘故而显得有些喑哑,手揽在床幔上,朝外轻喊道:“琥珀。”
门被打开。
琥珀和流光一道走了进来。
她们手中或是端着水盆帕子,或是拿着昨儿夜里就备好了的衣裳鞋袜。
琥珀一面是把水盆放在一处,一面是笑着把床幔放到了金钩上,她笑着扶了王昉起塌口中是说道:“昨儿个您还说要早些起来。”她这话说完看着王昉略有些红肿的眼睛跟着一愣:“怎得眼肿成这样?”
她这话一落便侧头与流光一句:“快去小厨房要几个鸡蛋过来。”
流光忙应了一声“是”,而后是把手中放着衣服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转身往小厨房跑去。
王昉取过一旁放着的菱花小镜看了一眼,的确有些轻肿,她的指尖轻轻滑过眼睛开了口:“许是心中紧张才未睡好吧。”
她今儿个要担任傅如雪的赞者…
若说紧张也的确是有。
琥珀看着王昉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她伸手先绞了块热帕子轻轻按在王昉略有些肿的眼上,一面是无奈说道:“您啊,每逢有个大事便睡不好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这亏得今儿个只是表小姐的及笈,若来日等您及笈,您可如何是好?”
她这话说完便先替人穿起了衣袍。
因着王昉今儿个要担任赞者,衣裳挑的便也是稍显低调的正装,颜色为暗红,服饰上头也绣有吉祥之物。
发髻倒未有什么变化…
只是所戴得珠钗等物不见金玉,只戴了一根老南山的黑檀木簪。
等流光取了鸡蛋过来——
王昉便已穿戴好了,琥珀拿着两方丝帕在鸡蛋外头绕了几圈,而后便压在王昉的眼上轻轻揉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
及笈礼设在辰时,如今时辰尚未到…
等王昉至傅如雪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却已坐了不少人。
除了王家的几个姊妹,其余还有三、四个妙龄女子,应该就是傅如雪在檀城的朋友。
王媛瞧见她进来许是还记恨着昨儿夜里的事,便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王昉想起昨儿夜里的那封信,又想起她那位好父亲…一双杏眼便又微微沉了几分,只是她正垂着眼,旁人也未曾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陶陶,过来…”
却是傅如雪在唤她。
王昉抬眼看去便见傅如雪坐在铜镜前,她身上穿着一身采衣,满头青丝皆披散在身后,这会正满面含笑地看着她…待看到王昉眼下的乌青,傅如雪是一怔才又笑道:“你昨儿夜里又没睡好?”
“的确睡得晚了些…”
王昉的话也含着几分不好意思。
原本想用最好的一面来迎接傅如雪的及笈礼,哪里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不过眼瞧着傅如雪已恢复如初,她眼中也多添了几分欢喜意。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