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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也明白这件事她一定很难接受,但是想不到她会这么难接受,就好像她用一生都在笃定的一些事情,被人轻而易举践踏了。
“你走,你快点走,快走……”顾云瑶的哭声很急促,指着月门让周氏赶紧离开。
桃枝也才赶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这位妇人,好端端的怎么把他们家的姐儿弄哭成这样?
她哭得双肩都在猛颤,眼里蒙的是氤氲的水汽,想极力忍耐,可是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看得桃枝心里都跟着颤颤地疼。
她赶紧走到姐儿身边,也红了眼眶,想问她怎么回事。同时望向还跪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的周氏,也说道:“我家小姐都让你走了,你怎么还跪在这里?你快起来,我现在就让人带你出去,以后你可千万别出现在我家小姐面前,出现一次,我就叫人撵你一次。”
周氏只好站起身,艰难地往旁边挪动几步,还想说什么,于是她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被桃枝扶住的顾云瑶,小姑娘已经哭得面色发白,勉强撑着意识无什么表情地回看她一眼,周氏只好埋下头,匆匆准备离开。
谁也没有发现,佛堂附近的院墙之外,竟然有另外一个人影在动。
顾云瑶暂且被扶回文舒斋休息,一扶回来,夏柳看到这情形还觉得奇怪,其他的小丫鬟也都被吓着,好好的,头先儿出去的时候也没这样,怎的一个时辰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顾云瑶被她们侍弄着躺回床上,这六月的天,已经逐渐热了,夏柳还是怕她会是染了风寒什么,特特去厨房里的小泥炉上煎了一点姜茶过来。
姜茶里面被放了红糖,小瓷碗里还冒着热气,顾云瑶趁热被扶起来慢慢一小口一小口服下,夏柳轻声问她:“姐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不如桃枝那么受顾云瑶的器重,可能一直介怀前世顾府遇难,许多家仆纷纷在危难之际选择各自飞的事,对顾云瑶影响深重。桃枝上一世替她挡了一刀,她一直记忆犹新,所以也是真的会把桃枝当成自家人来看。
不过夏柳这些年来跟在她身边,也是尽心尽力服侍,人心都是肉做的,久而久之,顾云瑶也就对前世一些不快淡忘了。
她摇摇头,没说什么。夏柳又去问桃枝,桃枝只皱着眉交代:“让姐儿睡一会儿吧,她也是累了。”
丫头们鱼贯出去,这事情到了晚上才告诉肖氏那里。
肖氏从大房那边走来,要同她说说话,但看她还在床上闭眼歇着,只看了几眼,叹息一声也就走了。
隔着一道木门,她走得并不远,顾云瑶好似听到肖氏和薛妈妈正在说话,说什么:“云瑶这丫头,也是多灾多难,自小到大,就没见她遇过什么太平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是病了?我看着啊,不如尽快再请一名大夫回来,替她诊治诊治,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子,可就不好了。下次这种事,早点告诉我,我好提前安排。”
薛妈妈道:“不是奴婢们不想说,二小姐她也不让,是怕大太太您也担心,毕竟这孩子从小心眼就实在,大太太您也是知道的,她不想叫人担心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愿意多说。”
“也罢,不过以后还是尽早地知会我一声,她若是病了,可别都瞒着。”
“是的,大太太。”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顾云瑶睁开眼睛,其实她根本没有熟睡。
望着帐顶,顾云瑶在发呆。
手心里还有白日指甲掐出的痕迹,摸一摸,似乎还有些痛。
周氏说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黑夜寂寂,她又想起了很多往事,包括谢钰得罪景旭帝以后,被他杖打致死于午门。
以前的她一直有一个误区,以为景旭帝与谢钰的过节,有可能在于谢钰他和其他的官员一样,押错了注。毕竟景旭帝不是老皇帝隆宝内定的太子,太子另有其人,也就是楚渊,是后来楚渊在狩猎之时,不小心连同马只一起摔下山涧,储君之位这才被空闲下来。
众位大臣统统把赌注押向二皇子、三皇子等人,朝廷里分为了几派,谁都没想到六皇子楚荀最后会登基变成景旭帝,一旦登基以后,他就剿清了许多当年想要把他踩进谷底的官员。
顾云瑶那时候自然就以为,谢钰也是那些官员其中之一。
但是现在,她有了一个更相信的说辞,那就是——楚荀在后来可能也知道了谢钰的身份,他想除掉他,除掉那个威胁。
……
敬宁轩里,刚刚用过晚膳的顾云芝,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拿起了绷子,借助灯光继续绣一方锦帕。
有人从外面慢慢接近她的院子,只听得屋外丫鬟们齐声说了声:“三少爷。”
顾云芝便把绷子放下来,去门口相迎。还笑着看她这个弟弟:“今日儿怎么来了,是想姐姐了吗?”
顾钧文先是没说话,反手把门从内合上。他的身高越发抽长,多日不见,竟是好像生得比她还要高了。想到往年母亲常说,这个弟弟就是将来她们母子两个人的靠山,那时候顾云芝还十分期待,可惜如今弟弟长大了,她倒是不想再争不想再抢了。
之前齐国公三子的事,让她看清了许多事情,也觉得平淡朴实的日子挺好。
她也是不想真的嫁给姚丁霖,这回如愿以偿了,姚家之后再也没有放信过来,倒是惠姨娘那里,也好像听闻了这件事,还觉得饱受打击。
必须饱受打击,惠姨娘一直以来都深信不疑,无论什么原因,姚宗平一定会帮助他们家族东山再起,谁知道姚宗平心里也有自己的打量。对他没有用处的人,他是万分的不想再有瓜葛。
顾云芝见到她的这个弟弟,慢慢踱步到内室里,找了那绣凳就是坐下。他的侧脸越发的显得清俊,有惠姨娘的影子,也有顾德珉当年的风神才俊之姿。她心里突然起了暖意,有点欣慰,坐下来开口就问:“你今日是怎么了,一进门这副表情怪是严峻的,有什么恼心事吗?”
说着,顾云芝为他倒了一杯茶。
“你倒还有心喝得下这茶。”顾钧文狠狠瞪了她一眼,从她敢跟詹子骥私奔开始,他就越来越看不起这个姐姐,好生生地硬是要作践自己,也不想想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谁害的。
他指尖有点凉,站起来就说:“舅舅如今在哪?你应是知道的,把他的位置告诉我,我去找他。”
“你找他作甚?”上一次事发失败,怕顾家的人找到林政头上,顾云芝就书信一封赶紧通知他快点走,好歹也是母亲的哥哥,从小虽没见过几面,倒也不想他真的受到责罚。
顾钧文说道:“这事儿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毕竟今天他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消息,这事情他也不敢真的笃定是真是假。
若是当真的,那可真是不得了,国之大乱的时候,他不介意再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