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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方颜和徐云海裹着一身的白,站在门外。

“舅妈舅舅……”

方颜看了一眼里面:“你爸爸妈妈呢?”

怎么大过年的一个都不在?

安宁笑笑,笑的那样的灿烂,眼睛里带着璀璨。

“他们出去买东西了,我感冒了,所以没有跟出去。”

她说谎。

可是她不想舅妈心里难过,舅妈对她有多好,她很清楚,姥姥因为那次的私奔事件现在对她有些不谅解,如果舅妈站在她的一边,会很吃亏的。

在说二舅舅过年也要去姥姥家,她不想给姥姥添堵。

方颜紧绷的一口气才慢慢松了下来。

伸出手捂住安宁的耳朵。

“冷吗?”

安宁点点头。

徐云海从里怀掏出一个红包交到安宁的手中,安宁愣了一眼,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推回去。

方颜扣住她的手。

“这是舅妈给的,过年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了,你多吃药,对了家里有药吗?要不云海你下去给她买点……”

顾安宁看着老舅转身就要出去,拉住老舅的手。

“家里有药,妈妈有给我买。”

方颜点点头。

“那行,那我们回去了。”

方颜也知道如果带了安宁回去,老太太还是会拿那件事出来说。

别说是安宁了,就是她都受不了,过去的事情,可是反反复复的总是被拿出来说。

徐云海摸摸安宁的头。

“进去吧,舅舅和舅妈走了。”

安宁被推进了门里,她冲到窗子边,站在窗子边看着从楼里走出去的人。

徐云海牵着方颜的手,方颜好像在对徐云海说什么,徐云海倾身倾听着,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

安宁很羡慕这样的舅妈。

因为会幸福。

她端起水杯,因为杯子有些烫,袖子撸得长长的盖在手上。

吹着水杯的热气,然后抱起杯子喝一口。

拿过卫生纸吸了一下鼻子,桌子旁已经放了很多的卫生纸。

安宁蹲下身,抱住腿。

好孤单!

有人吗?

将窗子关掉,用卫生间把自己的头缠住,甩动着纸条,满屋子的卫生纸乱飞着。

她看着卫生纸从天空落下。

继续抱着杯子喝水。

只有多喝水,一定会好。

顾依宁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色大衣,这大衣是顾妈妈给添钱买的。

顾海涛一个月的工资加上顾妈妈的私房钱才给依宁买了这么一件现在最流行的衣服。

依宁带着红色围脖还有红色的手套,围脖和手套都是顾妈妈织的。

安宁将头埋在大腿上。

当当……

她抬起头,眼眸里都是迷惘,看着门,似乎在确定是不是自己家的门响。

可是又有谁会来呢?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过去开门。

外面的邮递员帽子上盖了一层白雪,脸上有流下来的水珠,估计是雪化了。

“顾安宁?”

安宁点头。

“在这里签收。”

邮递员指着自己手里的本子说着。

安宁接过笔在上面工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邮递员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她。

“新年快乐!”

一直到邮递员离开了,安宁才愣愣的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说着。

“新年快乐!”

安宁抱着盒子看着邮递员将车子打开,推着车子在雪里走出了一条新的路。

返回身,咳了两下,去打开盒子。

细细丝丝的烟雾从眼中飘过,犹如一朵半透明的花朵,带着微微的辣。

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大衣和白色的围脖手套,像雪一样的白,不知道是什么面料做的,手放在上面,暖暖的,融融的。

在最上面躺着一张卡片。

“我的女孩,新年快乐!”

安宁看着大衣下面好像有一个盒子,她取出,拧开。

是雪糕,这是最新出的,她看过依宁吃过。

下一秒拔腿冲出家中,光着脚。

不对,盒子里装着雪糕,如果长时间会化的,可是雪糕依旧保持的完好能说明什么?

那个人就在附近。

安宁冲出楼,双脚踩在雪里,雪很大盖过了她的小腿,她努力的跑着,因为出来的急,没有穿鞋子,大雪漫过了脚踝,脚下是冰冷的凉,而内心却是暖的不可思议,她拼命的跑着,照着。

安宁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站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四周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可是她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叔叔?

为什么不见她呢?

安宁还在寻找,试图寻找到那个人,可是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

返回楼上,脚上袜子上的雪因为屋子里的高温马上就化成了水滴,安宁脱下袜子洗掉之后将袜子挂在半空,自己站在袜子前,盯盯看着自己的白色袜子。

两只袜子像是在跳舞一样的,左摇右摆。

“叔叔记得我吗?”

安宁呆呆的问着袜子。

可是回应她的依旧是一室的安静。

安宁用勺子一口一口挖着雪糕吃着,开着窗户,呼出的都是寒气,雪糕吞进口中是凉的,很凉,顺着她的口中顺滑下去一直落在肚子里。

放在台子上的水杯还冒着热气。

她一口一口挖着雪糕送进口中,每一口都是幸福,满满的幸福,在这个冬天里,她很暖,因为有一个人在远方在看着她。

因为才是下午,放鞭的很早,都是一响一响的,都是孩子在玩。

安宁换上叔叔送的衣服和围巾还有手套。

很温柔。

舅舅给了她一百块,安宁知道肯定是舅妈的主意,因为每年去姥姥家舅妈还会给她一份,只是那份里面少了很多钱,和依宁海涛还有徐琳琳的都是一样的,十块。

安宁想跟弟弟买一副手套。

海涛赚的钱都给她交学费了,买书本了。

无论多么贵的书,他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顾海涛攒了两百块,准备攒着给安宁买大提琴,可是在过年之前被顾依宁翻找到了,顾妈妈就将钱没收了,说是要给依宁买衣服,顾海涛当时很生气,叫着。

“这是我要给二姐买琴的。”

顾妈妈很是不屑的说着。

“你二姐没长那个手,你看看你大姐,学成什么了?家里的这个电子琴以后往哪里放?”

海涛很喜欢皮手套,可是钱都攒了起来,为她。

安宁走出家门,整个城市就像是被笼罩在万花筒里的风景,一幕一幕变化着。

她沿着小街慢慢走着,路两边都是卖年画和吃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安宁的脚踩在白雪上,留下一窜的脚印。

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天空落下的雪花,调皮的落在她的鼻尖,然后融化在鼻尖上。

雪的生命很短,可是带给人们的确是无尽的美丽。

那个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没有杂质没有丑陋,有的只是圣洁。

因为快接近中午了,商场里人不算多,可是还是有些拥挤。安宁的头发依旧是短短的,像是男孩儿的短发,围着围巾,脸蛋红红的。

即使走在街上她也是高出来的,像她这样个子高的很少。

粗粗的眉头,红红的唇,白白的脸小风一吹,吹了满脸的雪花。

安宁伸出手去迎接,鲜花盛开了,盛开在了脸上。

在商场里选着,想为海涛买副最好的,可是兜兜里就那些钱。

安宁站在柜台前,看着柜台里面那副黑色的皮手套。

28快一副,已经是很贵的价格,她走了好几圈,有便宜的,可是总是感觉不如那个好。

让售货员开票,买了两副。

一副给爸爸的,一副给海涛。

安宁将手套放进包里,慢慢像商场的门外走去。

外面突然刮起了风,雪花加大,有些人堵在商场的门口等待着雪花小点在走。

顾安宁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书,靠在墙上。

对面马路上的树枝挂着厚重的年雪慢慢摇动着。

“下面这条广播送给顾安宁同学,明年就是你高考的日子了,你的未来会像是眼前的这片雪一样,带来的是希望,是新生!安宁加油!”

“安宁加油!”

……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份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在天空静静缤纷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

“叔叔……”安宁这是第一次听见叔叔的声音。

带着一种软软嫩嫩的,又像是糯米一样细滑的声音。

安宁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她头也不回的冲进商场里,二楼是广播室。

上了楼梯,还有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十米……

碰!

推开广播室的门。

她上下喘着粗气,扶着腰看进里面。

里面除了一个广播员没有一个人,安宁有些紧张的抓住广播员阿姨的手。

“叔叔呢?”

安宁全身都在颤抖,但是唇边涌起越来越多的笑靥。

她就要和叔叔见面了。

安宁跑上楼梯的时候和一个人撞了一下,只是她太着急了,没有注意。

那道身影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和她擦肩而过,走出商场上了黑色的车子,黑色的车子压着白色的雪离开。

安宁觉得也许自己和叔叔就像是春天和雪花的关系。

无论她多么努力,可是只要她出现,叔叔就会融化。

尽管她不想这样,可是没人能控制春夏秋冬,她不能让春天下雨,也同样不能在春天见到雪。

叔叔,谢谢你!

在灯火阑珊处,有一个人一直在关注着她,给她希望,带给她希望,只不过那个人在梦中,不能相见。

安宁回到家,推开门,依旧是孤寂的空气,可是却不会像刚才那样寂寞了。

她看着自己吃掉的那个盒子,将商场员工交给她掉的手套放在客厅,将盒子洗干净。

然后用自己的手绢擦干净,放在鼻子边,轻轻嗅着。

有淡淡的奶香,好像还有属于草莓的味道,夹杂着一丝她说不出名字的味道,安宁闭上眼睛细细闻着。

整个人犹如漂浮在半空。

她用家里留下的罐头瓶倒满一瓶满满的热水。

吹着热气,捧着罐头瓶。

奶奶,叔叔,安宁很幸福!

一个人进了厨房,将面粉找出来,一个人忙着,忙着包饺子。

包好了,明天爸爸妈妈下班回来才有吃的。

“顾师傅,新年快乐!”

上面的领导拿着红包交给顾爸爸,顾爸爸接过,值班的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其实值班谁都不愿意在年三十来上班,可是今天会给红包是一种惯例,顾爸爸想着,前些天海涛攒的那些钱都被老婆和大女儿拿走了,他知道安宁很喜欢那个大大的琴,虽然钱不够,可是慢慢攒,总有一天会够的。

虽然钱不多,可是有希望,心就是暖的。

“老顾,拿钱准备买点什么啊?”和顾爸爸一起值班的人问着。

顾爸爸摇摇头,将红包收好,怕丢了一样的看了好几次。

“什么都不买了,要给女儿攒钱买琴。”

对方一愣,还以为顾爸爸说的是顾依宁,他也知道顾依宁以前是学钢琴的,可是怎么还没死心?

都当工人了,还学什么弹琴?

工人的手是干活用的,不是用来弹琴的。

“你可真是好爸爸……”

顾爸爸有些愧疚的想着,他还真不是一个好爸爸,忽略女儿那么多年,她一个人该多难。

顾海涛也同样是因为红包才替别人值班的,今天本不是他的班。

海涛想给二姐最好的生活,他想让安宁穿上大姐穿的所有东西,不是捡大姐的,而是买新的。

二姐要上大学,上了大学需要钱的,他能挣点就多挣点。

辍学第一是因为自己实在没有学习的头脑,第二顾海涛知道念个大学不易,看妈妈的意思给不给学费都是问题,顾海涛不想让安宁难过,他是一个男人,应该扛起责任。

妈妈给大姐所有想要的东西,那他就给二姐想要的所有。

“喂,顾海涛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干活还在笑?有那么高兴吗?今天过年诶……”

这人自己傻笑一上午了,什么事那么好笑?

“对了,你不是喜欢我的手套吗?这也发了钱,等明天我跟我老叔说一声给你拿一副……”

顾海涛摇摇头。

小三十块钱可以给二姐买多少书。

海涛知道别人都买那些什么习题做,可是顾安宁从来没有张过嘴,这样肯定会被落下。

“不用了,我不喜欢带手套,一个男人带什么手套,跟个娘们似的……”

同事念叨着。

“你这人说变就变,比娘们变的还快,前些天还嘟囔着说好看呢,现在就不要了……”

怪人。

顾妈妈班上。

“呦,又有钱了吧,准备买点什么?”和顾妈妈一个要好的人凑了过来。

顾妈妈的单位是烧锅炉的,屋子很暖,穿着单衣,两个人坐在床上,盘着腿聊着家常。

“去,你没有啊?”顾妈妈翻着白眼。

“对了你说丈夫和儿子都加班,那家里就大女儿和小女儿?两个丫头留在家里行吗?要是不行,你出去接她们,过来在这里过年,过了十二点领导就全下班了,没人会过来的。”

同事很喜欢顾安宁,安宁那丫头真是太好了。

聪明懂事,她就是没福气,要是有那样的女儿,她得去寺庙里烧香。

家里的女儿每天伸手跟自己要钱,什么都不知道。

“对安宁好点吧,安宁以后肯定会出息的……”

那个丫头那么会念书,前途不可限量。

顾妈妈嘴一撇。

“就她?上了大学能怎么样?跟人私奔,我的脸都被她丢光了。”这事跟顾妈妈亲近的人都知道了,她也没想瞒着,想想都生气,这将来还嫁人?谁要啊?

学习再好有个屁用。

同事叹口气。

“不是我说你,对安宁差不多点,就算不图什么,那也是你的亲女儿,将对依宁八分之一的好给安宁,那孩子绝对会感恩得……”

安宁依她看,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要是依宁将来真的不行,还不是要妹妹帮衬一把?

可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别说安宁了,要是她,她都不管,就是顾依宁饿死在自己家门口也不会施舍给她一碗饭。

顾妈妈不愧是依宁姥姥的女儿,两个人会时不时把别人的痛脚拿出来说上一说。

方颜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接安宁去过年。

“奶奶不在?”顾依宁看了一眼屋子里。

纪蝉淡淡的笑着,顾依宁洗干净手,上前准备帮忙。

纪蝉推了她一把。

“这里不用你,你上楼去吧,飞飞在房间里。”

事实上王奶奶二十九就去了山上的寺庙吃斋,其一是信佛,其二是躲着顾依宁。

她现在只要看到顾依宁就觉得烦,可是毕竟是自己当初弄错人的,也不能翻脸。

王宝臣从房间里走出来,纪蝉赶紧走过去,看着丈夫。

“要什么?”

“给我杯水。”

纪蝉端着开水走进卧室里。

王宝臣看着纪蝉,接过水杯问着。

“那丫头怎么又来了?妈也是的,什么关系就往家里领,就她那妈……”

太过激的话他不想说,那就是一家骗子,让他来看,就是那个老二肯定也是骗子。

一家大骗子,拿一个老太太思念故友孙女的心来骗。

纪蝉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腰身显得很纤细,过年了总要喜庆点,裙角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泛着涟漪。

“依宁没有你想的那么有心计,她只是喜欢飞飞。”

王宝臣听了纪蝉的话,将水杯放在一边。

“我儿子不可能娶一个骗子,还有她喜欢飞飞?开玩笑,我儿子不用她喜欢。”

他觉得这就是个笑话,她凭什么喜欢?

顾依宁哪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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