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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璇靠在门边,整个人笼罩在林翊的影子下。
见到林翊唇边露出微笑,她原本遮在心头的阴霾突然被吹散了一些。
她见面前的人只是背着手微笑,身形一动不动,于是笑了笑,
“先生可够忙的,每次来都是铁将军把门。不过先生算是说对了,确实有事情来找你。”
他本就不住在这个小院,今日原本正要进宫与小九说普济庵的事情,就听常远说她过来找他了。
他转了个身,并没有开门的动作,姜璇见状,“先生不准备让我进门吗?”
她还有事情和他说呢。
林翊侧着身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屋子里冷,也没有炭火和地龙,巷口有家酒楼,到那里去说吧。”
“顺便陪我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可好?”
他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姜璇哪里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她现在有求于他呢。
她跟在林翊身后往巷口走去。
走了几步,林翊回身,见她没跟上,脚步停下,干脆的拉过她的手,犹如大人牵引着孩童一般,慢慢的往前。
他的手隔着袖子拉着她的手,即便如此,仍然让姜璇觉得羞赧,她抽了抽手,没抽动,抿抿唇,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进了酒楼。
酒楼里确实比他的那座小院的堂屋要暖和,他已经在里头订了雅间,连吃食都已经预备好了。
看来,他确实是准备来这里用饭。
外头,大雪初霁,从酒楼的二楼往外望去,街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不过,路上的行人却很稀少。
屋顶上的雪层还是厚厚的,尤其是阳光未曾照射到的地方。
阳光照在屋顶的雪上,折射出白光。
林翊坐在桌边朝姜璇道,“过来陪我一起用点东西?”
姜璇靠在窗边,回过头,外头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脸上绒绒的汗毛,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林翊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脸上,这一瞬间姜璇的美,无法用言语诉说,他动了动手指,又握起拳头,眼神闪烁。
他动动喉头,对姜璇道,“把窗关上吧,就是为了不让你冻着才来这里的,可别到时候你还是冻着了。”
他离开座位,走到姜璇的身后,长臂一伸,帮着姜璇把窗户关好,然后带着她到了桌边。
姜璇看到桌上除了热菜还有一些糕点,都是她喜欢吃的。
林翊将糕点推到她的面前,
“这些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姜璇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捻了块红豆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他们见了这么多次,基本上都是和吃挂上钩了。
他备的糕点,总是她喜欢吃的,
“这些糕点是你随意让人备的么?”她问道。
已经过了午时用饭的点,林翊有点饿,但他从小到大良好的用餐习惯,让他吃的很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姜璇问的,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能照实回答,难道说他放了暗卫在她身边,她的喜好,他也调查的一清二楚么?
“嗯,这几样是酒楼里的招牌,你喜欢吗?”
喜欢,样样都喜欢。
姜璇目光微闪,“就是奇怪,这家酒楼的招牌,竟然都是我喜欢吃的。”
这会,林翊的神情已经很平静,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他不想再说谎,也不想再圆谎。
他放下筷子,道,“今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你父亲的事情我听说了,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大约是用的够了,他没再吃,反而端起边上准备好的薄荷水漱口。
姜璇目光微微暗淡,轻轻叹了一声,“我是为这事来找你帮忙的,如果你也帮不了,大概,我就只能和人成亲了。”
一口水差点从林翊的鼻腔里喷出来,他被漱口的薄荷水给呛住了。
姜璇见状,连忙拿起边上的棉帕递给他。
这是一直以来,以温和,睿智形象示人的太上皇第一次呛成这样,他咳嗽了几声,然后擦干净唇角。
幸好,屋子里只有他和姜璇,否则,几十年的形象都保不住了。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凉意,“你和谁成亲?”
她已经被他抱过,被他牵过小手,他已经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她如何能嫁给别人?
慕容寒吗?
姜璇敏敏唇,莫名的一股委屈忽涌上来,“南燕少主向皇上求娶我,你应该知道吧?如今京里都流传我父亲入狱,是因为拒绝了南燕少主的求情,他在报复呢。”
“我不喜欢他,父亲疼爱我,所以拒绝了他的求娶。
我拿到父亲的证词了,确实是有人要陷害父亲。”
“毕竟是南燕少主,如果是他要报复,这样的大人物,我确实没办法,只能答应他的求娶了……”
林翊唇角紧抿,将手中的帕子扔在桌上,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身上温和的气息倏然一敛。
慕容寒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第一次求娶姜璇的时候,他还在金陵,已经是让小九拒绝了。
没想到竟然这样的执着。
虽然姜崇明确的拒绝了慕容寒,可他和慕容寒,乃至姜璇和慕容寒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
他们之间必然是有某种联系。
不过,这也没什么,姜璇只能是他的。
他不会,也不可能让慕容寒将姜璇夺走。
慕容寒算什么东西?姜崇这次的事情,和姜璇嫁不嫁慕容寒一点关联都没有。
他用鼻腔的气音‘嗯’了一声,又道,“你分明不愿意,为何要同意他的求娶?”
“为了救父亲……现在家里人都希望我嫁给他,以此换取父亲的平安,家族的平安。”
他拿起刚刚装着薄荷水的小盏,放在手中转了转,“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帮你呢?”
姜璇点头,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他帮忙。
她本来想去锦衣卫大牢里见见父亲,很多事情只有他亲口告诉我,她才能知道情况,到时候拿着父亲的口供,才能找到证据,才能替他翻案。”
她相信父亲一定没有做出损害东离朝利益的事情。
不过,她没和林翊说这些。
“原本,我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进锦衣卫大牢的,但这毕竟是违抗皇令的事情,皇上知道了,您也会被责罚,也就作罢了。”
她心头叹了口气,还是不能牵连到他,心里又为今日来找他后悔了。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是慕容寒的报复,那我就嫁给他好了。
只是,从答应婚事,到出嫁必然还有一段时间,先生从前在外头游历,定然认识一些朋友,也知道哪里适合居住,让人找不到。”
林翊听到这里,自然是懂了姜璇的意思,先假意答应慕容寒,然后假死或者出逃躲避这段婚事。
他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如果只是为了救你的父亲,你不用答应嫁给慕容寒的。你若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向你提亲,甚至求宫里赐婚。
至于你父亲的事情,皇上也只是不让探视,他不是昏君,不会下头的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
萧越怎么想的,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至于姜崇那边,现在关着也是另有目的。
姜璇自然不知道这一刻,林翊做了什么样的承诺出来,他去提亲,那将来她就是太后。
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听了林先生的话那一瞬间,心里竟然莫名的带着一些喜悦,只是,她却不想这个时候让他搅到旋涡里来。
她极力的按耐下心头那些许喜悦,郑重的道,
“谢谢您为了我,愿意舍身为我。
可如今我家这样,我不能将你拖下水。
你虽然说是皇室中人,可到底已经是旁支,而且也已经不得皇上看中,到时候慕容寒也报复你怎么办?”
一个落魄的皇室旁支,大约也和普通人一样。
如果慕容寒蓄意报复,只要合理,皇上应该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坏了两国邦交的。
她继续说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前了。”
林翊听了忽然心头一乐,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他向人提亲,竟然被人嫌弃了。
虽然,他知道姜璇的好意,可还是被嫌弃了。
“那如果你答应了慕容寒后,没办法解决婚事,逃又逃不走,到时候怎么办呢?”他问。
姜璇站了起来,其实,先假意答应慕容,如果父亲被放了出来,那么罪魁祸首是慕容寒无疑。
她就用上早就想法的法子。
可如果她答应后,父亲没有出来,那她自然可以反悔,只是,这样一来,她就要再想办法救父亲。
现在,一切都未知,她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如同小马过河一样,慢慢试探着来。
只希望一切都能够来得及。
“不瞒先生,我和慕容寒从前有点牵扯,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南燕少主,他的求娶不过是心头执念,应该不会伤害我。
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父亲出来了,他的人脉总比我如今要广一些。怎么也能想到办法解决的。”
林翊不置可否。
“但若是不是慕容寒下的手,你又该怎么办呢?而且,你说拿到你父亲的证词,你二叔的职位不是很高,现在整个朝堂没人敢说这件事情,你是从哪里拿到的证词?”林翊问道。
他印象里的大家闺秀,都被娇养在后宅,很少有如姜璇这样的。
在慈玄观遇刺那天,他见识到了她的身后。
这一次,他想引导着她说出更多的东西,他也想看看,出了武力意外,他的小姑娘究竟有怎样的洞察力。
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到时候,他也可以帮她查漏补缺。
姜璇自然不能说证词是许彬给的,就算她不喜欢许氏,不喜欢许老伯爷,可许彬帮她一把,她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情。
她笑了笑,“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姜璇不想透露太多给林先生,她来找他查探退路的时候,已经是逾越了。
林翊觉得小姑娘这段时间做的已经是够好了,冷静,自制,没有惊慌失措,他隐隐在她身上看到了当今皇后,从前晋王妃顾念的些许影子。
只是,姜崇的案子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他笑了笑,往前靠了一些,看着她白皙的面颊,柔声道,
“不管你从前是否认识慕容寒,他这样用你父亲的事情来强逼着娶你,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姜璇没料到他忽然会这样的靠近,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微微一仰。
被慕容寒逼迫,自然是不高兴的,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抿抿唇,“先生如果能给我设置一条好的路线,我自然是感激不尽的。”
她说的是到时候出门的路线。
林翊笑了笑,“我自然会给你一条最好的路,让你再也无有,不过,不管我指哪一条路给你,都是帮你对吧?”
显然,两个人说的‘路’是不一样的。
姜璇点点头,“自然,大约你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我自然是信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