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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灰羽白腹的鸟儿在枝丫间跳来跳去,若一个软绵绵的圆球,虽叽叽喳喳的,但半点不觉恼人。
山林下,几个小和尚正在打水,但水太重,他们又抬不动,胆子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还哭了。”
略带沧桑的男声传来,几个小和尚一瞧,顿时高兴起来,忙小跑到他跟前眼巴巴瞅着他道:“林爷爷,您帮我们抬水吧,师父布置的任务也太重了些,我们抬不动了。”
“好。”林麓之一口应下。
他现在住在山林下,让人置办了两块地,时不时也出来走走,没人知道他是将军,除了那山上的主持老朋友以外。
寻常他也来这林子走走,打点野味回去,若是碰上这几个小和尚,便由着他们围着自己闹,仿佛又想起了婳儿和澄儿的小时候。
他眼底微湿,瞧见有一个落后了走不动,干脆停下脚步等他过来了,才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暗处,有人看着他就这样笑着离开,手里搭起的弓,终究是放了下去。
“主子,您不动手吗?”旁人问道。
“不必了。”辛夷取下那只箭,抬手便刺入一旁的树中,最后看了眼林麓之的背影:“这一箭的仇报了,从此往后,再与他无瓜葛。”说罢,直接转身而去。
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做,但都没废话,很快的跟着她离开了。
现下的一天一天仿佛过得格外的慢了起来,一分一秒的时间辛夷都不曾错过。
背水一战,死又何妨?
她嘴角冷淡勾起,很快,就不必在这世界苦熬了。
京城中,最近几日显得格外忙碌,尤其是徐家门口。
徐家要迎娶公主进门,虽然一应东西早就备下了,可蒙古王妃却在这时候要入京来,那当然只得快点先把婚事给办了。
“你瞧瞧,哪里不满意的,娘给你换了。”徐夫人拉着宝珠的手笑道。
“都满意。”宝珠笑眯眯道,原来还听人说,中原人心眼小好算计,公婆更是个难缠的,可是现在哪有这情况,虽然徐程青有几个通房,但都是老实本分的,徐程青更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徐家的公婆更是明里,小姑子还是个贪玩良善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宝珠说完,瞧见廊上正在跟林锦澄说话的徐程青,微微珉唇一笑:“只要他好,我自然好了。”
徐夫人听到这话,是越发满意起来:“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们小夫妻能好,娘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听到小夫妻三个字,宝珠的脸羞得一红,所幸徐程青没看到,不然又得取笑她了。
徐程青这会儿正跟林锦澄商量呢:“以往他们都喜欢挑婚事这等热闹的事情出手,这次还要你多盯着些。”
“放心,京城里外的布放都做好了,每个入京的人都会细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林锦澄道。
“那就好。”徐程青也点点头:“对了锦澄,汝嫣那里如何了?”
想起当初他亲自送王汝嫣出城去,她竟是不肯回来了,又想到自己即将大婚,未免心疼起林锦澄来。
林锦澄想起王汝嫣,浅浅一笑:“她心思重,不过离开京城后,身子好了不少,跟王夫人也慢慢有了来往。”
提起这件事,林锦澄心中仍旧是自责和后悔,若不是当初阿妙一事,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都怪他自己糊涂。
徐程青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汝嫣心中有你,生气也是为你,你慢慢哄着就是,别急。”
“嗯。”林锦澄颔首,一抬头,瞧见这满屋的红绫,忽然就叹了口气:“算起来,自我与父亲回京,短短几年间,竟是见证了锦朝的覆灭和大齐的兴建,再到如今的繁荣昌盛,当真是白驹过隙。”
徐程青看看,嘴角也跟着扬起:“谁能想到,皇上和婳儿,身上都有那许多波折呢,尤其是此番皇上还多了个兄弟。”
远在几百里外的长孙祁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路行来,路上经历好几次大雨,因为着急赶路,林枕溪直接冻病了,长孙祁烨状况也不大好。
沫沫开好药,亲自去煎药了,趁着这空荡,长孙祁烨才到了林枕溪的房间来。
他坐在床边,瞧见她躺在床上睡着,因为发热而小脸发红,眼眸紧紧闭着,呼吸很浅,仿佛醒不过来了一般。
不知为何,长孙祁烨心里有一种恐慌,也不知是渐渐靠近京城而产生的恐慌,还是见到林枕溪一直没醒而来的恐慌。
他总觉得自己仿佛还要失去什么一般……
他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似乎又将他带入了眸中幻境,直到熟悉的声音唤来。
“铁牛,给我倒水。”
林枕溪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不知想些什么的人,便唤他道。
长孙祁烨醒过神来,睨了她一眼:“渴了?”
“不然要你倒水做什么。”林枕溪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只觉得睁开眼睛,到处都是天旋地转的,实在晕的紧。
长孙祁烨:“……”这丫头,跟他说话,从不会客气的。
他转头倒了茶水来,才发现窗户没关。
他放下茶水正要去关窗户,忽然大风一吹,一柄寒剑就刺了进来。
林枕溪一瞧,立即精神了,半撑起身子轻喝:“你是谁!”
刺客被她莫名喝住,闻言,只轻哼一声,再度提剑朝长孙祁烨杀了过去。
“沫沫!”
林枕溪一声喊,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紧闭的房门直接从外面被人踢倒一扇,而后便见一个身量不大但气势很足的少女站在了房门口。
“小姐,谁欺负你了!”沫沫立即问道。
林枕溪眼泪都要出来了,抬手朝他刺客一指:“我跟他搭话他不理我……”
生病的人总是容易悲伤,尤其是现在病的天旋地转的林枕溪,瞧见给自己撑腰的沫沫来了,干脆就倚在床边轻轻抽泣了起来。
沫沫见状,那叫一个生气,两手举起桌子盯着那刺客,寒声道:“好小子,你敢欺负我家小姐,今儿我就打得你知道谁是你林姑奶奶!”说完,大桌子就扔了来,。
噼里啪啦的声响,刺客还没忌惮上力大无穷的沫沫,就担心她其他人给招来了,扭头就朝窗户外而去,走时,跟着他背后却飞来一把凳子,直接把他从半空中给砸了下去。
“铁牛,你安慰小姐,我下去抓人!”沫沫气势汹汹的说完,还眯起眼睛瞪了眼长孙祁烨:“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王爷,你敢欺负我家小姐,我打断你的骨头!”
长孙祁烨第一次……有点怂……
看着沫沫风一般的离开,再看看被踢倒的门和被扔出去的桌子椅子,他终于回头看了眼抱着床柱子嘤嘤嘤的林枕溪,眨眨眼,整理了下语言,道:“你不是被吓到了吧。”
林枕溪更加伤心:“你也不关心我,我想喝水,现在还没喝到,沫……”
“我喂你。”长孙祁烨立即从一侧的小桌上提了茶壶重新倒了一杯给她。
林枕溪也泪眼汪汪的瞅着他,等茶水递过来,直接接过他手里的壶一饮而尽。
等茶水喝完了,她的眼泪才终于止住了,不过到底是病的重,水才喝完,人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去。
长孙祁烨看她身上的被子也滑落了下来,人也睡得迷迷糊糊的,俯身将被子给她捡起来,上前给她盖了过去。
不想才给她盖好被子,林枕溪忽然抬手一拽,就把他给扯到了床上,而她也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他,还抬手摸着他的头做顺毛状:“小白乖……”
“小白是什么?”小猫小狗?
长孙祁烨想着,大约也是如此了。
没多会儿沫沫回来,瞧见这一幕时,还不等长孙祁烨解释,沫沫就红了脸,又见是林枕溪强行抱着他,只如老母亲般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小姐长大了。”说完,也不顾长孙祁烨是不是快被林枕溪一条腿压到怀疑人生,转头就跑了。
一夜过去,等到第二天时,林枕溪幽幽转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眼前一张放到的俊脸。
“小白,你转化成人了?”林枕溪想了想,还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长孙祁烨一夜没睡,看了她一晚上,不过似乎感觉也不错?
他嘴角勾起:“夫人醒了就好,昨夜累了一宿,腰都要断了,夫人的腿还酸不酸?”
林枕溪没经历过人事但也听那些街坊邻居家的姑姑婶婶说过的,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居然压在人家腰上。
她立即收了回来,轻咳两声,笑道:“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上京城了?”
“急什么,为夫等了一夜,事儿还没办呢。”长孙祁烨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起来。
“什么事啊,关我的事吗?哎呀,睡了一夜,真渴啊……”林枕溪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溜下床,这才发现竟是满屋子的狼藉。
她顿了顿,一面去拿一侧的水壶倒水一边问道:“这儿怎么了?”
长孙祁烨看她竟是不记得了,干脆好好将她昨晚委屈巴巴的哭唧唧又豪爽的一口干掉一壶茶的事儿说了,林枕溪尴尬的看着手里倒不出茶水的壶,尬笑两声,便忽然听他道:“小白是谁?”
“我家的养的小香猪啊。”林枕溪顺口答道,等答完,才发现背后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传了来。
她想也没想,拔腿就跑,长孙祁烨瞧见她慌慌张张如临大敌的样子,眼神虽然凶,嘴角却是高高翘了起来。
只是昨晚来刺杀的,到底会是谁呢?
而且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忘记以前的事?
他心中不解,起身走到窗边,瞧见外面淅沥沥的大雨不停,心中沉沉,不再多言。
宫中,长孙祁烨因为大雨滞留在几百里外的消息传来,林锦婳也放下了手里的书,道:“让人照看好,别半路出了事。”
“是。”
宫人应声退下,赵怀琰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刚褪下朝服的他,换上黑色龙纹的常服,腰间系着红色的带子,坠着一块龙纹黄玉,矜贵而清雅。
他瞧见林锦婳在看书,尤其这几日总闷着看书,只道:“宫里有个听雨楼,婳儿可要去看看?”
“听雨楼?”林锦婳放下书坐起身来,赵怀琰朝她伸出手,她抿唇一笑,将手伸过去,便随他一道往外去了。
赵怀琰没让人跟着,只牵着她的手,撑着伞缓缓往前而去。
宫里的青石板路早已经轻扫的十分干净了,不过伴着这雨,再有风儿一吹,难免有树叶落下来,还有新开的花。
林锦婳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随他同行,侧过身看他时,才觉他嘴角藏着的温柔笑意。
她心中甜蜜,等到了听雨楼前,才发现竟是修筑在宫墙附近的一处三层楼高的八角阁楼。
赵怀琰牵着她缓缓踏上最高处,站在廊下,才看着笼罩在烟雨里的京城,浅笑:“婳儿将来想去哪个地方?”
林锦婳心中一动,他已经在盘算离宫的事了吗?
可是现在朝廷中没有能用的皇子,若是现在离开,岂不是要置大齐于不顾?
“皇上……”
“等到慕锦长大了,我们再离开。”赵怀琰浅浅一笑,这个担子,自然是要丢给儿子的。
林锦婳微微一顿,旋即笑起来:“万一葡萄不想要呢?”
赵怀琰眸光一深,上前将她抵在廊柱旁,浅笑:“为防如此,婳儿就要多生几个孩儿了。”
林锦婳面色一红,身后是青砖绿瓦的寻常生活,面前是深深爱着的夫君,她羞涩的垂下眸子,不等作答,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赵怀琰揽在了怀里。
他依旧带着曾经的那份冲动和狂野,但却也会照顾她的感受。
温柔而充满了占有欲。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这京城里,风儿也要将这温热的气息吹散了去,娇柔的唤声,落在赵怀琰耳朵里,仿佛是更加热烈的邀请,让他满心满意,只想爱她。
从阁楼上下来,林锦婳的腿都是软的。
赵怀琰故意不扶她,惹得她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赵怀琰瞧见她每走一级阶梯便要停一停的样子,嘴角扬起,抬手便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怀琰,等下出去前将我放下。”林锦婳忙道,不然外面都是宫人,察觉出来可怎么好。
“外面的人朕已经遣走了。”赵怀琰浅笑。
林锦婳闻言,脸一红,干脆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出了阁楼,雨已经停下了,只有湿润的风慢慢在吹。
被雨淋过的宫中,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和清新,虽然天上的阴霾未散,但林锦婳的心里却好似照进去了一束光,这皇宫终究是困不住她的。
“去江南也好,在临水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林锦婳轻笑。
“好。”
“漠北也不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我也想看看。”
“好。”
“还有辽阔的草原……”
“好。”
林锦婳将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赵怀琰自然都是只有答应的。
两人就这样说着悄悄话,一路回到殿中,宫女们还在悄悄的笑呢,宫里这些规矩什么的,也实在是不讲究那些个了,反正宫里就这么一个娘娘,皇上还宠到天上去,她们自然只有羡慕的份。
薄荷瞧见赵怀琰抱着林锦婳进来时,心里就痴了。
她在宫里这许久,曾看尽了后宫妃嫔们的荣辱兴衰,男人皆薄幸,又何况万人之上的皇上?可为何这个皇上,这般爱皇后娘娘呢?都言皇后娘娘擅长蛊术,难道皇上是被蛊虫操控了?
她瞧见赵怀琰抱着林锦婳从自己身前经过,她仿佛还能听到他们两悄悄说话的声音,曾经生人勿近的主子,变成如今柔情似水的皇上,这里面她不信没有蹊跷。
等回了殿中,赵怀琰又坐了许久,直到前殿有人来请示,他这才离开了去。
等他一走,林锦婳想起方才楼阁上的事,脸一下子羞红,就连有人走了进来她都全然不知。
“娘娘?”
墨花见她红着脸不知想着什么,轻声唤道。
林锦婳回过神来,瞧见是她,这才道:“你回来了。”
“嗯。”墨花脸上微微一红,才道:“七王爷说,若是得空,想见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