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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晨雾弥漫在太平洋之上。
浩瀚海波沉闷地翻涌起波纹,迷雾偶尔被海风卷起,露出无垠海面上密密麻麻的线条。
那是艾斯兰的火车铁轨,泛着冷光。
一条条布于海面之上的细长锁链看上去像是脆弱无比的桥梁,仿佛下一刻就能被巨浪扯断。而实际上,自从建都以来,这些铁轨便长久地铺陈在这里,纵使是阴晴不定,暗潮汹涌的大海也不能够将其摧毁。
人类用科技征服了自然。在海上行驶的火车是独属于艾斯兰的奇特风景。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艾斯兰帝国要在海面上建造如此之多的铁路,尽管过海火车的运输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船只,光是投入建造铁路和磁性导轨的消耗便已经无比惊人——不仅仅是要研发可以承受海浪恐怖压力的铁轨,还要全新的科技制造牢牢吸附在铁轨之上不会被打翻的巨大火车,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低沉的呜鸣从云雾深处渐渐传来。一辆火车穿过海雾,朝着艾斯兰大都会的方向驶去。海风从长长的车厢两侧向后流去,逐渐露出了巨龙一般的车身。橙黄色的车头灯穿透了浓郁的湿雾,细密的水汽在空气中微微流动。
列车长何顿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手里还捧着昨夜未喝完的咖啡,打开了车长室的窗户。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困倦的睡眼也不觉清醒了许多。火车列车长其实是一项很枯燥的工作,尤其是已经当了十几年的时候。此时距离到达外1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十几年如一日地看着海面发着呆。
昨夜一整夜都风平浪静,最后一缕夜色被驱散后,清晨的海面便泛起了浓浓的迷雾。有一波迁徙的鱼群被火车的鸣笛声惊扰,扑腾着跳出了海面,亮银色的鱼鳞在晨曦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何顿海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早已经见惯了太平洋上的大风大浪,艾斯兰的海上火车至今没有出现过被海浪卷进海底的交通事故。
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何顿海知道不久以后火车就会驶过一片雷雨云,他于是又拿起了驾驶座上的对讲机,开始了枯燥的工作。打开广播,向车厢里的乘客说明火车将会路过暴雨,请乘客们不要慌张,火车车窗会自动锁死,不要把头伸出车窗外云云。
广播完毕,他又瘫坐在了座椅上,没有生气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海面上的迷雾。
一阵海风吹过,车头前方的云雾散去了许多,恍惚间,海平线与铁轨连接的远处,隐约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那道影子不是雨云。也不是游鱼。那道影子在何海顿的视线尽头处沿着铁轨缓缓移动,一时间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何顿海取出了望远镜正欲仔细再看的时候,海雾又重新将火车所笼罩,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有些纳闷地放下了望远镜,心想着或许只是什么海里的小动物不小心跃上了铁轨,便不再去理会。这是常有的事情:每次火车出海前都要清理车头上碾过的一些鱼类残渣。甚至有时候撞死一两只顺着海浪跳上了铁轨的海豚都不奇怪。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不是因为晚上到了,而是因为火车驶进了雨云之下。何顿海关上了车窗,空旷的车长室里可以听到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火车车厢上的沉闷响声,何顿海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听着那有规律的雨声,竟有些催眠的效果。
前方的能见度变得极低,几乎是五米开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何顿海打了个呵欠,咖啡因并不能让他从熬夜看电视剧的困倦中缓过神来,慵懒地靠在车长椅上,将座椅调低,打算稍稍再眯上一会儿。
他的眼底里越来越模糊,眼睑不受控制地慢慢阖上。在将要睡去的前一刻,他眼里最后看见的景象,是车窗之外的,一个打着伞,背着包袱,慢悠悠地走在铁轨之上的人。
一阵惊雷灌进海中,刹那间整个天地都白炽得刺眼。何顿海惊恐地坐起身来,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攀上了车顶的紧急制动装置随时准备按下,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车窗外,却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我一定是疯了。”
何顿海晃了晃脑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感叹着自己竟然会因为精神疲惫出现了这么夸张的幻觉。怎么可能有人会在铁轨上走嘛,往常撞到动物时,火车头都会颤一颤,现在车长室里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显然是他看花了眼。
“真得好好补补觉了。”
何顿海呐呐着,又躺到椅子上,径自眯眼小息去了。
火车如同狰狞的黑龙在雨云下穿行。长长的车厢向着身后的海平线无尽绵延,壮观至极。而从空中看去时,却又只是沧海之中的一条小小黑线,缓缓地朝着大陆边缘游去。
车厢上头雨水纷纷溅落,一只鞋子轻巧地踩在车厢顶上,雨水晕开涟漪,又将鞋子浸湿,车厢在雨中剧烈的晃荡,在车厢顶上撑着伞走着的人却平稳得如履平地。
雨伞是很普通的雨伞,所以在狂风暴雨中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伞骨,随风飘去。
雨伞下的男人有着一头干净的长发,随意地盘了个清爽的发髻,眼睛有神而温和,就像是脾气很好的书生。
雨越下越大。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地平线上逐渐显露出狰狞一角的巨大都城。
日头逐渐东升。到了正午的时候,列车已经甩去满身的海水,驶进了外一区。余下的水渍在阳光的暴晒下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