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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喇叭儿唢呐儿,排成一行行走着。一群人麻衣丧服,哭哭啼啼地从城门走出来,白幡招摇,纸钱洒地,又有妇人哭天嚎地的声音,声振天外。然后是一群和尚,个个身穿袈裟,摇头晃脑,敲着钹儿,念着超渡经文。后面又有一群道士,个个仗剑披发,念着太上老君疾疾如律令。
余亦足见惯了这种的场景,只是奇怪,这哭丧妇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嗓门,可以一气不停地哭一路。忽然看到刚刚的书生又折了回来,继续坐下来:“小兄弟,你看这是谁家在发丧啊。”
余亦足看了一眼,说:“当然是苏家喽,这白杨城里,还有谁这么排场。那灵幡上面斗大的字儿写着呢,苏府老太君讳美之灵位。”
书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苏家?没记得苏府还有个老太君啊。你知道吗?”
余亦足:“听说,这苏老太君厉害的很啊。这个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书生叹了口气:“当然有关系喽,我媳妇就是苏家的姑娘啊。我这一走数年,也不知道我老丈人还认不认这个婚约。不行,我得去一趟。”说完就打算起身。
余亦足看了一眼天上渐渐聚拢过来的乌云,说:“这种情况下,你贸然前去,会不会犯忌讳?”
书生想了想,也有道理。这发丧路上,确实不宜冲撞的。只得等送丧人群回来的时候,再去府上祭祀。于是书生就坐在那儿,与小乞丐闲聊。“你和我详细说说,这苏老太君的事儿呗。我作为女婿,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啊。”
余亦足在此行乞两年,很少开口。难得有人和他聊天,也就聊了起来。
“这苏老太君,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精明能干,执掌苏府多年......”小乞丐正在娓娓道来,不防被书生打断。
“不对吧。执掌苏府的,当然是苏府的大老爷,也就是我的准岳丈,哪里来的老太君?就算大老爷不理事,还有二老爷呢。苏门二学士,哪里轮得着这个苏老太君执掌?还执掌多年?”书生一脸的狐疑神色。
余亦足神色奇怪地看着书生,说:“十年前,苏门二老爷就寿终就寝了。现在是神农历888年。”
“什么?”书生脸色大变,“你说多少年?现在不是858年吗?”
“呶,你自己看。这是前些日子,城主出的安民告示,上面有日期的。”余亦足从屁股底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破纸,用手舒展开来。
书生颤抖着双手,在告示的右下角,盖着城主大印的地方,写着:“城主宣,神农历888年2月”
“888年,888年,......苏老太君讳美......苏讳美......苏美......妮妮......苏美”书生双手捂着脸,不住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隐隐如野兽的低嚎,眼泪如珠般滚落,面目狰狞难看。
忽然书生仰起头,一声长嚎,声音直上云霄。恰在那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的乌云已经浓重如墨,沉沉欲坠,不一会儿,震天动地的雷声滚滚而来,把长嚎声湮没。
那书生顿足而起,袖中飞出一物,转眼间迎风而长,化成一柄乌黑的长剑,没有半点光泽。书生脚踩乌色长剑,化成一道长虹,冲天而去。
余亦足摸了摸被疾风刮过的脸颊,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才说了几个字:“卧了个槽,剑仙?”
苏门长子,苏家现在的话事人,苏文定,正走在奔丧队伍的前方。他看了看头顶上的乌云,不由得暗骂这鬼天气。姑姑一生孤苦,为了这个家,终身未嫁,积劳成疾,花甲还没到,竟然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这天公也不作美,在送葬路上要下雨。你说这雨,能不能等安然下葬,再下不迟?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长虹,直直冲入乌云与闪电之间,竟似要把这漫天的乌云搅散。雷公电母怎么容得别人挑衅自己的尊严,电闪雷鸣,愈发地厉害。
那道长虹毫不示弱,在空中不停地旋转,渐渐地成了一个光环,又一个光环,一个个光环互相嵌套,形成一个白色的龙旋,闪电,乌云,都被这个白色的龙旋捅破,消散。直至那乌云中,露出一点空洞,七彩的阳光透过,洒下点点光辉。
乌云终于不甘心地退却了,那空洞随着长虹的搅动,越来越大,直至最后,云开见日,整个天空一片明朗,湛蓝的天空中,一轮烈日高悬。
苏文定的心情,也随着天气,豁然开朗,下葬的队伍里,竟然有小小的骚动和欢呼。那长虹到底是什么?竟然像是有人控制一样。好一个奇异的天象。
这时,忽然一个书生,站在大路的当中,挡住了去路,嘴里喊着:“叫苏家家主前来答话。”
下边的奴仆本来要把他驱赶,竟然被他凛然的目光所止,连忙亶告了苏文定。
苏文定走上前来,见这书生衣衫不整,全身湿哒哒的样子,但眼神却射出一道光来。他隐隐听长辈说过,这世上有些奇异之人,不敢怠慢,连忙施礼,问道:“先姑母下葬途中,先生阻拦,不知何故?这可与礼不合,对先人不敬,请您让开吧。”
书生神态忽然黯淡下来,张嘴说道:“令姑母,小名可是妮妮?”声音不大,但如同响在耳旁。
苏文定脸色一变:“先生如何知道先姑母的儿时小名?”
书生原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如此也彻底死心了。他把身子让在路边,瞬间,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跌坐在路旁。
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进,喇叭儿,唢呐儿,继续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