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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大雍扬北城,建了约五个月的楼,终于露出真面目。
当楼外阻挡众人视线的布条,逐一清除后,所有人都哇地一声,张大了嘴。
整栋楼三层,四角攒尖顶的设计,顶上铺着七彩璀璨的琉璃,阳光下,像铺着无数宝石一样,炫得所有人眼睛都睁不开。
彩蓝色雕花斗拱,朱红色檐柱,门窗是金色与朱红色相间,精雕细琢,大气斑斓。
楼的正中,一块超大牌匾上,书写着大气磅礴的“红楼”两个字,落款是当朝大雍国师木千秋。
扬北城中人纷纷猜测,居然能请动国师为其题字,这琉璃楼的主人,到底是何来头?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飞檐四角角尖的莲花雕饰上,各站着一名身穿襦裙的木雕美女。
因为隔得远,样貌瞧不清,但那掩藏在飘飘裙裾下的优美身姿,足以勾起所有人的无限遐想。
这时,那扇超大的朱红木门,吱地打开了,如吟唱般,悠扬婉转。
围观众人挤成一团,试图从那开着约二尺的门缝里,一窥里面风貌。
或是期待着,此时能从里面出来一位能与此楼相媲美,令人惊艳的女子。
可惜,那门很快就关上了。
出来的也不是美女,连女子都不是,是个与整个红楼格调,格格不入的糙男子。
他放下一块类似告示牌之类的东西在门外,没看众人一眼,又推开那扇好似会唱曲的木门,走了进去。
众人失望之余,挤成一团,上前看看那上面写着什么。
“初二酉时,红楼与您,初遇精彩。”
有人不知是嘀咕还是问了一句,“这是明日酉时开业的意思吧?”
“酉时开业?青楼?”有人不怀好意地道。晚上开业的,除了青楼,也想不到其他的行业了。
这话一出,一些原本看好戏的妇女呸了一声,强行将身边不愿离去的自家男人拉走了。
一些独自出来的男子,则咽咽口水,想着如此奇特大气的青楼,里面的女子,定不会差到哪去!看来得找个时间,瞒着家里的母老虎,出来见识一番。
门外的人群来来去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而此时红楼里面,一楼正进行着紧张的彩排。
一身素衣的梅娘,现在人称梅姑,手里正拿着根细长的柳条,双手交叉在前,仔细看着眼前跳着舞的几位年轻少女。
她们跳的是一支活泼欢快的舞蹈,稚嫩姣好的容颜上洋溢着青春的笑意。
突然梅姑眼风一扫,手里柳条一飞,“哎哟”,领舞的少女哎哟哎哟地娇声叫唤。
她撅着粉嘟嘟的唇,小巧的鹅蛋脸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小鹿般纯净,此时说话的声音里带着讨好的撒娇,“梅姑,您打痛小鹿了。”
她真名叫什么没人记得了,以前叫什么也没人理会,反正来到这红楼开始,她的名字叫小鹿。
梅姑不为所动,眉眼严厉,很有几分气势,“小鹿,你刚刚又跳错了一步,害得身后小兰差点摔倒!明晚就要上台,你在此时还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该不该打?”
“该打该打!对不起,梅姑,对不起,小兰,”小鹿吐吐舌头,耷拉着头,老实认错,“小鹿一定改过。”
“晚上我再来,要是还错,今晚你一个人练,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去睡觉!”
“知道了,梅姑。”
“继续!”
梅姑一声令下,丝竹歌舞又起。
她抬脚走向另一边,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莫安生。
红楼分三层,一楼用来排舞、表演及宴客,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办公会客的地方。
在离红楼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莫安生买了两座宅院,一座是莫宅,五进五出,一座是供楼里的姑娘们住的地方,七进七出,名梅宅。
此时的莫安生,一袭樱草色月华裙,勾勒出美好身段,肤白如玉,染着几抹浅红,面上言笑宴宴,宝石般双眸里波光涟涟,眼波留转间,已全是少女的楚楚风情。
“小姐!”梅姑双手放至腰间,恭敬行礼。
莫安生浅笑,“梅姑,小鹿什么都好,就是一向忘性大,你别放在心上。”
梅姑脸上缓和,“小姐,明晚就要表演了,咱们准备这么久,我不想出岔子,丢您的脸。”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定。”莫安生道:“放宽心,尽最大的努力就成。”
不说还好,一说梅姑压力更大,“这万一真砸了…”
“梅姑,你要记住,咱们红楼里的姑娘,不是青楼里给人取乐的歌姬舞伶,是明星,是人人追捧的明星!
能唱会跳自然好,唱跳一般也无所谓,因人而异,但是一定要保有自己鲜明的特色。
好比小鹿,她最大的特点是纯真呆萌,像个邻家小妹妹般,偶尔出点小错,只会让人感觉可爱乖巧,不会有人忍心责备她。
不过如果是梅姑你,就不同了,因为你是要以独特嗓音征服全场的人,一定不能出错!就算错了,气势上要如同女王般,让人觉得错也是对!”
“是,我知道了。”梅姑垂眸一福,“小姐,我去看看其他人练习。”
莫安生明白梅姑对此事的紧张,一笑,任她去,该说的已经说了,端看梅姑自己的理解了。
她一扭头,看到一名带着几个丫鬟,手里各自抱着一堆大红色衣裙的女子。
面容平淡,发型简单,头上发饰朴素,组合一起,气质高雅。
“鱼心!”莫安生咧嘴一笑,高声唤道。
正是大明国的柳鱼心。
莫安生交待程天和去大明国的任务,除了置业卖粮卖铁,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柳鱼心带过来。
柳鱼心在知道真正要见她的人,是当日陪着宁王府秦侧妃一起挑选饰品的丫鬟莫安生时,只犹豫了一晚,便应下了。
她是一名寡妇,夫家不容,娘家嫂子嫌弃,无财无势无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装扮的能力。
但懂她者甚少,当日莫安生几句“越是简单,越显功夫,任何事情,都是一个从简到繁,再化繁为简的过程!牡丹钗是从简到繁的曲范,玉兰钗,是化繁为简的极致,这种回归相素的从容与大气,安生更欣赏。”让她引为知己。
既然大明国无牵无挂,她便随程天和一起离开了大明国。
她本以为是要去北夜,结果到了北夜,还在继续前行,一直到大雍。
柳鱼心一度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受骗了,直到见到一名俏丽的少女,她自称自己是大明国的莫安生,并将当日所说的一番话重新说过一次后,柳鱼心才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小姐!”柳鱼心平凡无奇的面上,现出一丝笑容,为其增添不少光彩,“开场的舞衣好了,要不要一起看看?”
“好啊。”莫安生正闲得发慌,“直接换上舞衣,正式排练一遍。”
“我去将蔷薇她们叫下来。”
柳鱼心将手中的衣裙往后面的丫鬟怀中一堆,上楼唤人。
不一会,约二十来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走下来,穿着练舞时的窄袖贴身月牙色襦裙,个个容貌不俗,尤以最前方的女子最为出挑。
她生得面若银盘,明艳如蔷薇,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带刺的如火的娇艳,人如其名,便是蔷薇。
一众女子走到莫安生面前,盈盈行礼,“小姐。”
“开场舞的衣裙到了,去试试!”莫安生道:“鱼心,帮蔷薇把妆化了,头发束了,其他人就暂时现在这样。”
众女子言笑宴宴,跟着鱼心往专门的更衣室走去。
很快,少女们一个个鱼贯而出,一半穿着玄黑色长袍,另一半则低头瞧着身上的衣裙,既惊奇又惊艳。
上半身是贴身的小V领剪裁,露出精致的锁骨,后面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脖颈肌肤,腰部以下是夸张的三层抓褶黑色荷叶边大摆。
两手轻轻拈起裙子,向上高举,可以形成一个圆形,轻轻一转,裙裾翩翩,黑红相间,实在太美了!
最后出来的是精心装扮过,以明晚上台表演状态,呈现在大家眼前的蔷薇。
“哇,蔷薇姐,你今天好美啊!”众人纷纷惊叹。
蔷薇的头发没有弄成繁复的发型,只简单挽成一个偏左单髻,带着一朵超大的大红色绸缎扎成的牡丹花。
眉尾微微上挑,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妩媚动人,饱满的红唇同身上的裙子一样,烈如火。
她整个人往那一站,双眼微微眯起,充满着野性不羁,浑身是刺,比盛开的蔷薇更耀眼。
莫安生毫不吝啬赞道:“非常棒!美人们,各就各位!”
热情奔放的音乐响起,领舞的蔷薇嘴里含着花枝,唇角微翘,下巴微扬,双眼迷离,面上神情倔强而高傲,她踩着音乐,缓缓走到场中央…
莫安生满意看着自己的成果。
在现代出于交际的需要,她学过各种交际舞,因为喜欢,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弗拉明戈,得益于此,有了眼前的这支明快优美桀骜不驯的开场舞,卡门。
五月初二,酉时,红楼如约打开。
外面排满等得心急的人群,门一开,个个就想往里面冲。
这时,出来八个美丽如画的少女,梳着双平髻,两边戴着粉色的珠花,苗条身段上穿着改良式的窄袖留仙裙,由领口的月牙白渐变至袖口裙边的杨妃色,柳腰间系着同色杨妃色丝带,像朵含苞待放的尖尖小荷。
正准备往里面挤的人,傻眼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荷花小仙女?
八位少女纤纤素手往腰边一放,头微侧,盈盈一笑,甜美俏丽,声音更是甜入心扉,“欢迎光临,今晚免入场费,客倌里面请。”
不是小仙女,只是丫鬟?丫鬟都如此了,里面的姑娘们…
嘿嘿嘿嘿,不少人心里浮动联翩。
虽然大多是些有色心没色胆的主。
第一个客人,进来了。
只一眼,整个人楞在当场。
他从未见过如此宽阔华丽的空间。
一入门抬头便看到头顶的七彩琉璃瓦,一长串一长串的大红灯笼从顶而降。
大红朱漆柱子上,用金色单描出飞天仕女图。
脚下是洁白无瑕的汉白玉,正中间是一张张或圆形或方形的案桌,铺着宝蓝色绣牡丹的绸子,缀着金边。
桌上摆着一个纤细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大红的蔷薇花,边上配着或四或八个海棠式开光墩。
再往前走至正前方,沿着台阶层层而上,汉白玉一直铺满整个舞台。
在舞台后方与左右两方,同样用的是光彩夺目的琉璃镶嵌。
此时犹有夕阳余晖,透过屋顶的琉璃瓦,在汉白玉地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与舞台上的琉璃交相辉映,整个红楼里面,仿若置身在一个奇幻的彩色世界里。
二楼三楼呈圆型,朱红色的栏杆上雕着精致的各色图案。
二楼雅间小门关着,每扇门上都雕着一个手持鲜花的仕女图,或兰或菊,或梅或荷,各雅间因此而命名。
三楼飘飞着大红色纱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里面的丫鬟装束,同站在门口的八人一样,渐变杨妃色留仙裙,露着甜美的笑,“客倌,有订位吗?”
被问的人茫然摇头。
“没有订位的话,这一楼的位置,您想坐在哪里都成。请问您想坐哪?小柔带您过去。”
被问的人看看了舞台的位置,指了指最靠近舞台的桌子,“那边。”
“好的客倌,请随小柔来。”
二楼最好的雅间菊阁里。
桌椅的样式同大厅里的圆桌一样,不过桌子更大些,可以容纳十几至二十人。
铺着的宝蓝色锦缎绣着金菊,桌上摆着的,亦是一朵非常神似的绢质菊花。
两面墙上挂着的,同样是以菊花为主题的国画和字画,或泼墨,或白描,点缀其间的摆设,均偏向菊的造型。
比如此时送来的果盘,便如同一朵盛开的金色菊花,里面的各色水果,好似是它的花蕊。
菊阁里此时坐着的是莫宅里的人。
陆辰年、白芊雨、封岚、吕小云、朱大牛、琴心,还有程天和吕小花夫妇。
到了大雍扬北,莫安生买了宅子后,第一件事,便是作主,让程天和与吕小花成亲。
程天和惊喜不已,吕小花想着亲也亲过,摸也摸过,红着脸不出声。
原本莫安生想让他们年前成婚,程天和不同意,道就算在外面,也必须礼数齐全,挑个好日子,将大定小定等全部完成后再成亲,以示对吕小花的尊重。
古代重明媒正娶,不光是一种仪式,更是双方对婚姻和对方的重视。
莫安生同意了。
两人在今年的三月十八成婚,不过两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此时程天和拉着吕小花的小手,吕小花红着脸倚在他身边,面上难掩幸福与娇羞。
程天和拿起一块削好的苹果,送到吕小花嘴边,“来,小花,咬一口,好甜。”
吕小花羞涩地咬了一小口,程天和嘿嘿笑了,将剩下的放到自己嘴里。
其余几人一阵恶寒,纷纷别开头。
虽是自己的妹妹妹夫,这黏糊劲,连吕小云都看不过眼,他轻咳两声,“注意点形象。”
程天和立马正襟危坐,“是,大舅哥。”
然后一扭头,开始与吕小花咬起耳朵,“娘子,大舅哥又吃醋了,咱们得提醒小姐,快点给大舅哥找个嫂子回来才行。”
封岚不厚道地笑了,吕小云瞪她一眼,无可奈何。
朱大牛羡慕地看着程天和与吕小花,心里想着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娶上媳妇。
陆辰年眼角余光瞟向含笑不语的白芊雨,转了话题,“下面什么时候开始表演?安生也是的,将咱们扔在这不管不问。”
从离开钱陵开始,对内,莫安生恢复了本名。
封岚跟着附和,“安生神神秘秘搞了这么久,等会要是不精彩,咱们找她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