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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灵只听到先祖那一串极具个人特色的、销魂的痛呼声, 她转身去看时,窗边早已没有了主人的身影,窗户大开,冷风轻刮, 一片残叶飘落在窗前。方才发生了什么惨剧, 似乎可想而知了。
初灵默默走到窗边, 低头望了一眼,又默默关上了窗户,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殿宇之下, 枫林深处。
北赐似无骨鱼一样挂在小天王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哀嚎:“不就欣赏了一下你修炼时的英姿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了, 我真的不会陪练, 你信我!我灵力低微, 平生只会耍赖, 你信我!小天王, 殿下, 绝色, 美人儿……你信不信我!你确定还要拉着我一起练武吗呜呜呜……”
小天王:“……”
初灵:“……”
单单关上窗户还完全挡不住先祖的魔音贯耳, 初灵真后悔没有再拿两团棉花塞住双耳。光明精灵这一脉的脸面真是被自家主人丢到漫山遍野了。
小天王把北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后退两步, 与他拉开距离,面色微愠, 想说话却又终究没开口, 站在那里踩着满地的枫叶, 抿着唇看北赐,想生气又克制着没表现出来,连眉目都被染上了绯色的诱惑。
北赐只觉得这人可爱得紧,被人抱了一下也像受了天大的耻辱一样。北赐甚至怀疑小天王从来没跟人近距离接触过,绝色的外表下竟然还隐藏着一颗如此纯良洁白的少男心,实在难得。
北赐认为应该好好保护绝色这方面的纯真,让他形成一种只能跟一个人近距离接触的认知,至于这个人是谁嘛……
北赐整好衣裳,清了清嗓子道:“殿下,你知道吗?在双方打斗的危急关头,最重要的并不是各种法力,而是近身格斗的招数。”说着,他故作神秘地凑近一点,小天王又往后退了一步。
北赐装作没看见他的后退,继续往前凑近,眉飞色舞道:“你听过人间的格斗术吗?比如跆拳道,或者柔道?”
小天王被他逼到一棵枫树前,忍无可忍,微微眯眼,袖底起风。
杀气滚滚而来,一阵又一阵的低气压从头顶碾过,北赐凭着直觉也知道大事不妙,但是现在跑路早已来不及,他蹲下去,抱头大叫:“别打别打!殿下你怎么这样呢,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想不想学我的独门招数啦?!”
强劲的掌风骤然消失,北赐抱着头笑了笑,再抬起头,眼前却空无一人了。他站起来,双手松松地插在腰间,神气活现道:“殿下?小天王?绝……”
“上面。”千年古枫上,小天王靠着树干站在那里,他的神情透着些微的隐忍,由于不想再被此人无耻地喊‘绝色’、‘美人儿’之类的,所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北赐仰头望他,笑道:“哎?你爬那么高去做什么?”他故意用了很小孩子气的动词,就是存心想看小天王脸色发红又不说话的样子。
北赐站在下面朝树上的绝色招手,继续道:“快下来呀,我教你几个跆拳道的招数,你一定没学过人间的这玩意吧。”
小天王垂眸睥睨他,几缕黑色长发在脸颊旁轻拂,衬得五官更加阴暗而柔美。他正在衡量此无赖的话的可信度,顷刻后,薄唇轻启:“当真有用?”
北赐立即用力点头,“有啊有啊!你这么聪明,稍微想想就知道嘛,当双方都没有了法力的时候,比拼的不就是身手拳脚么?”他乘胜追击一般,又拿自己举例子:“你看我吧,我虽然灵力很低,但就是死不了。原因就是我掌握了近身格斗的精髓,以至于我生命力顽强,还混到了一派先祖的地位。哈哈哈哈哈!”
小天王从小便在这世外隐秘的虚天魔窟修炼,虽然很聪明,消息也并不闭塞,但终归是对人情世故缺乏了解,从来没接触过如此厚颜无耻还一本正经的人,当下真的被他说动了心,从古枫树上落下来。
于是,当初灵再一次打开窗户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先祖卷着袖子,纠正小天王殿下的格斗姿势,时不时还对小天王进行近身教学,双手乱摸,笑得眉眼弯弯。
初灵关上窗户,“啪”地一下捂住脸。
·
天近黄昏,明月高远。
绯色身影和白色身影在枫林深处走走停停。
北赐那一头本就松散的长发更加散了,他干脆摘下浅绿发带,把耳边的发缕绕到耳后,自己动手,重新扎了一个最随性的发束,边扎边问:“殿下,你会束发吗?”
小天王侧头看他一眼,只说:“我不必。”他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什么装饰都没有,却美得令人心惊。
小天王踏步行走时,总给人一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方才跟北赐练了许久所谓的近身格斗术,他整个人还是气都不岔一下,说话语调也依然尽显王者尊贵之气。脸上的神情更过分,居高临下,睥睨生辉,简直就像用笔写着“唯我独尊”四个大字一般了。
北赐对此十分感兴趣,走到小天王面前,转了个身,背着手倒退着走,与他相对而视,笑着问:“殿下,你爹魔尊是不是把你当撒旦大帝在培养?统治七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种。”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小天王却别开脸,不从正面回答,只说:“这问题真无聊。”
北赐摆手道:“唉,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一片没有红透的枫叶落在小天王的肩上,被他的深绯色外衣反衬得格外显眼。北赐想伸手去帮他拂掉那片落叶,手伸到一半,却见小天王自己抬手拂去了那叶子,北赐只好转为以手握拳,拢在唇前,假意轻声咳嗽。
咳了一会,想起一事,他又问道:“殿下,你真的没有名字?”
小天王抬眼看他,目光无澜,道:“没有。”
北赐以手托腮,“你爹都不给儿子取名字的?”
小天王的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兄长也没有。”
北赐点头,“也对。你们魔界真神奇,魔尊和两位护法都有正儿八经的名字,怎么偏偏两个天王就没有呢?”
小天王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说:“还有更神奇的。”他稍稍仰头,颈线优美,喉结凸显,下巴的线条延展至耳根,视线所及之处,是十方苍穹。
北赐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原本即将要昏暗下来的天色,又渐渐变白,仿若晨光熹微,慢慢泛出白日的光线,风云转眼就变幻,瞬间聚散,最后完全变成白天的模样,黄昏彻底消失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红色枫林深处,距离两步之远,一起仰望着虚天魔窟里风云变幻的天空。
北赐虽同为男相,但还是比小天王矮了些,从这个角度瞥下眼去看时,正好看见他那漂亮的下巴。
北赐笑问:“这是你变的?”
小天王微仰着脸,对着天空轻轻吹出一口气,道:“嗯,我从小就玩这个游戏。”
北赐又想捂心口了。瞧瞧这美人儿给可怜的,经年累月地生活在虚天魔窟,竟然只能跟天空玩游戏,想想也是怪孤单的。
这一天,北赐本来还想带着小天王殿下去山下小溪抓鱼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掏几个鸟窝。但是两人一走出枫树林,迎面就撞上了前来寻人的左护法蓦逆,然后小天王就被蓦逆带去别的地方练功了。
北赐一个人踢着树叶回到虚眠宫,刚进门,又撞上火急火燎往外跑的初灵。北赐心想:自己今天真是个撞人的运道。
初灵拉着他回房,关上房门,在门上施了一道隔音的法术。
北赐早已老神在在地斜躺在长椅里,还慢悠悠地开口教导初灵:“初灵啊初灵啊,跟你说多少遍了,凡事都要淡定,天塌下来也就那么回事,有什么值得我们着急的?着急除了打乱我们的思路,还有什么用处?你说是吧?”
初灵在他的椅子边蹲下,压根没理会他说什么,皱着眉严肃道:“主人,黑沼林被烧了一大半!”
北赐翘着二郎腿反问:“然后呢?黑暗精灵那边损失如何?”
初灵急道:“没事!它们一点损失都没有,一个死伤都没有。”
北赐这才把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腮歪着头若有所思。
精灵一族分为两脉,一脉是北赐创下的光明精灵,另一脉则是与光明系相反的黑暗精灵。两者所修炼的魔法不一样,都有各地的灵力根源。
黑沼林是个集罪恶怨恨于一地的地方,也是黑暗一族的命脉之地,关系着每一个黑暗精灵的灵力根源,为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黑暗之源。所以,黑沼林一向是黑暗精灵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如果黑沼林被毁坏,黑暗一族一定会元气大伤,甚至会造成很多黑暗精灵突然暴毙,以往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但是这一次,黑沼林被烧了一大半,黑暗精灵们竟然毫发无损。这便意味着,它们多半早已找到了别的灵力根源。也就是说,它们又创造了新的罪恶之地。
初灵苦闷道:“不知道那边把它们的新地方隐瞒了多久,而且一直都没被外界察觉到。可千万别祸及其他六界的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