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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这两个人很大程度上只是想找个借口打架,对于那个借口本身,实际上并没有多么在意……
呃。
好吧,还是有一点在意的。
晚一步赶来,只看到了两个站在一地狼藉之中气喘吁吁又不乏伤痕的男人,除了那句“你们又在乱来了”,恩奇都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如果他了解几千年后的世界,就能够较为精准地用“小学生行为”来定义吉尔伽美什和埃迪。
而实际上,在遇到埃迪之前,很难想象吉尔伽美什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他和恩奇都偶尔也会当做消遣一般地比试一场,但次数少,恩奇都本身也不会跟他为什么事情激烈地争执。
埃迪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简直注定要和乌鲁克之王缔结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的复杂关系,一言不合就动手,反而能让两人的友情更进一步,继而愈加深厚。
对此,恩奇都大概就只有叹气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后,恩奇都让那两人停手,再等到他们被战斗点燃的血液平息,才开口道:“如果战斗的激情还没有退散,就请你们去真正的战场上宣泄吧。”
“?”
埃迪没听懂恩奇都的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两眼明亮地对“心上人”咧齿一笑。
吉尔伽美什却是无视了突然傻笑起来的埃迪,直接询问恩奇都:“又有请求到了啊。行吧,恩奇都,这一次又是哪里?”
恩奇都说了一个似乎是地名的词语,后面和吉尔伽美什进行的简短对话,旁听的埃迪还是没有听懂,但幸好也不妨碍他凭借些许关键词猜上一猜。
“等等,等等啊。”他插了一句话:“你们在说什么,是要去哪个地方——帮人做什么事情?”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的对话暂时中断,都向突兀发问的人看来。随后,恩奇都主动为他解释。
原来——若是某一个地区出现了危害到人们生命又难以抵抗的魔兽怪物,那里的人们可以聚集起来,来到王城,请求吉尔伽美什王为他们清除危险。
对于这样的请求,王从来都不会拒绝,他与他的挚友恩奇都已多次讨伐凡人难以打败的凶兽,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哦,原来如此。”
埃迪听了,恍然大悟:“这样的事情我以前也干过,虽然宰掉的都是魔龙……唔。”
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看向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重点是恩奇都——的眼神尤为意味深长。
“刚刚恩奇都说的是‘你们’对吧,也就是说,把我也包括进去了。”
“嗯!这是理所应当的!这种有趣的事儿怎么可以把我漏掉呢,是吧?”
其实,讨伐的对象不是芬巴巴那种级别的魔兽,让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一同前去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再加一个埃迪,完全是浪费。
可见到某人这还没有得到赞同就自顾自地骄傲起来的模样,吉尔伽美什就不说了,即使是恩奇都,也不禁莞尔一笑。
“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虽然觉得,真的是大费周章。
第四章
这一场战斗……足以与当初,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在神婚之前的争斗相媲美。
太激烈了。
也太震撼了。
整座城池都被惊动,来自于王的武器库的耀眼金光最先出现在天边,还未等人们思索王是不是又和恩奇都大人打起来了,就有更为奇特的异景陡然浮现。
明明是艳阳天,几乎从未见过雪景的乌鲁克上空竟有一瞬被冰雪覆盖。虽然,也就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下一秒,肉眼难以捕获的冰晶瞬间融化,降落,宛如白日降临的雨水。
其后,就只听得到仿佛要将土地颠覆的轰隆巨响了。
作为“裁判”的恩奇都,目睹此情此景,应是心中受到的震撼最深的人。
他没有在中途出言打断,也没有在动静闹得最是翻天覆地、整个空旷场地全都垮塌破裂之时尝试阻止,因为,对战的双方——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埃迪,其实都没有用上全力。
两人都没有穿上护甲,相当于没有任何防御的手段。起初还用得上武器,但到了后来,几乎全是赤手空拳,凭借肉体的力量蛮横地相抗。
“这两个人,真是太乱来了。”恩奇都的低语被猛烈的撞击声覆盖,他的神色终于不能保持平静。
如果要问,为什么不穿上盔甲——不仅没穿,还主动扯掉上衣的吉尔伽美什会扬手抹掉唇边流下的血,不以为然地回答:
“那个家伙不也没有么?都摆出这么嚣张的姿态了,本王怎么可能任由他逞这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对埃迪的称呼已经从“杂种”变成“那家伙”了,还真是不得了的进步。
如果还要问,为什么到最后要丢掉武器,变成单纯的肉搏——埃迪会先咳出一口血,然后,同样不以为意地回答:
“造成太大的破坏就不好了,周围还有人在吧。战斗,难道拳脚相向就不算战斗了?更简单,更直接,比起其他拐弯抹角的形式,我更喜欢这样!”
再加上,还有一个原因。
虽然说出来,吉尔伽美什肯定会很不高兴,并且很不愿意相信——但埃迪发现了,恩奇都发现了,吉尔伽美什自己也意识到了。
虽然没有致命伤,但双方都是伤痕累累。吉尔伽美什浑身是汗,咬着牙半跪在地,用板斧支撑着身体,这才勉强不会倒下。
可埃迪这边呢,他也很累,伤痛不见得比吉尔伽美什少。可是,他就是能够站直身子。
“呼……呼……”
冰冷的汗水打湿了眼睑,但吉尔伽美什还是高高地仰起头,紧缩的瞳孔中,仍能映入对手的身影。
埃迪的银发勉强还能看见原本的颜色,但在战斗的过程中,早就变得格外凌乱。血与灰尘紧贴着他意外地——并不紧绷的面容,黄金瞳中的神采竟比此前的任何时刻都要亮。
“跟我想的一样,你……很强,吉尔伽美什。”他喘了一口气,眼眸微合,“听人说,你是神和人的子嗣?这个世界也有神么,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啊。”
吉尔伽美什唾了一口血沫,终于也强撑着站了起来:“你是从哪个穷乡僻野冒出来的乡巴佬吗。哼,神……人类只能仰望,但确实存在。”
“话说回来——本王要询问你!你这家伙,真的是纯纯粹粹的人类么?!”
吉尔伽美什就不是“纯纯粹粹”的人类。
他有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才是人。正因为神的血脉占据主导,他才会如此强大,远超人类的范畴,也因此能够与神所制造的“兵器”恩奇都势均力敌,也能战胜众多敌人、魔兽、怪物,所向披靡。
可埃迪却毫不犹豫地说,没错,他就是人类。
“货真价实的人类啊,我。”
“……什么。”
吉尔伽美什被真正地震惊了,恩奇都也是。
之前提到过,吉尔伽美什想要与埃迪比试一场,便是因为埃迪抢走了他的猎物芬巴巴,他无法服气。
可话虽这么说,吉尔伽美什又早就意识到了某个关键。
芬巴巴的实力惊人,即使是他和恩奇都联手,都没有能够制服它的十足把握。而突然出现在杉树林中的男人,仅凭他一人就杀死了芬巴巴,最后,也不过是重伤而已。
而即使能够意识到,王的高傲又让他不能立即承认,一定要在切身比试一场之后,才能认同。
那么,现在,其实已经算是“认同”了。况且,还有此时额外多问的问题的回答——如此强大的男人,只是一个人类。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伤痕累累的王忽然大笑,笑声依旧响亮,但却无比畅快。
“这场决斗的结果,是你赢了。怎么,恩奇都,有必要这么惊讶么?那家伙可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啊。不过是区区技不如人而已,本王还不至于死不承认。”
“外乡人。”吉尔伽美什依然神色倨傲,但,他平视着埃迪,嗓音却是柔缓了下来,充满了赞许:“本王收回对你的偏见。
埃迪果真没有惊讶,只是勾出了一个看不怎么出来的笑。
他不知道,微弱的笑意出现在他面上时,眼里浮现出的既是昂扬的自信,又有对眼前的王发自内心的欣赏,让这个人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那可真好,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偏见,不过——嗯,就这样吧。吉尔伽美什,我也开始喜欢你这样傲慢的家伙了。”
于是,被丢进脏兮兮的牢房的“仇”被忘到了天边。埃迪走上前去,虽说因为有伤,步子不怎么稳,但也还算顺利地搭住了那位王的肩膀。吉尔伽美什侧目看来,唇角微勾,也相当自然地抬起一只手,搭住了埃迪的肩。
主要是埃迪支撑着高傲的乌鲁克之王,不让他一时失去力气跌倒,吉尔伽美什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但是,意外地没有斥责,默许了下来。
两个才打了惊天动地一架的伤员,就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争斗。
到此为止,恩奇都也来到了他们身边。
从一开始的旁观,到后面淡漠的情绪出现起伏,恩奇都显然被这两个其实同样高傲的男人的举动所触动。
“曾经,我和你在一战之后成为挚友,现在,我觉得你们也能这样做。”
他先对吉尔伽美什说,语气真诚。其后,又对埃迪说:“从此之后,我也将视你为挚友,你同样有值得我尊重的资格。”
化敌为友……不对,吉尔伽美什和埃迪本身就不算是敌人。如今冰释前嫌,彼此之间都十分欣赏,能成为朋友,无疑是一场关于王的佳话,能够让乌鲁克百姓再次传颂许久了。
然而,恩奇都刚一说完,就出乎意外地遭到了反驳。
还是两个人一起反驳。
吉尔伽美什:“开什么玩笑,本王的挚友永远只有恩奇都你一人!”
埃迪:“不行!这就成朋友了,我怎么办,我还要继续追求你呢!”
同时反对的两个男人对望一眼。
埃迪:“……”
吉尔伽美什:“……”
埃迪(沉思过后,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那就这样吧。”
“你把我当做排在恩奇都后面的第二好的朋友,我直接把你当做最好的挚友,然后,我再去追求恩奇都——就给一句话,行不行?”
吉尔伽美什:“……”
“本王,准许了!”
恩奇都:“……”
“你们不仅是在战斗中乱来,现在也还是……”
纵使是情感淡泊的恩奇都,遇到这种事情(主要是遇到了这么固执,还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埃迪)也不禁叹了口气。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
埃迪忽然说:“啊,你终于笑了。”
恩奇都:“?”
有……么?
他没留意。
不过,埃迪这么说,就像是真的看见恩奇都笑了一样。
一边搂着差点摔倒的吉尔伽美什,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取下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花环。
经过了如此激烈的战斗,花环居然完好无损,连一片花瓣都没有掉落。只因为,埃迪用冰将花环整个冻住了。
寒冷的冰块就在漫长的时间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早就将皮肤冻得麻木。
但是,这时候他终于取下了它,让寒冰就在手中解冻。完好的、簇拥在一起的小小的花儿,比之前更为娇艳。
“说好的花环。来,给你了。”
花环穿过了恩奇都的头顶,挂在了他的脖颈间,紧簇着柔顺的绿发。
恩奇都一愣。
“真的没什么必要,但……谢谢你。”
他也真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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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罢了。”
“看在这家伙是本王从现在开始第二看中的朋友的份上——哼!”
第二十章
王又一次把沉睡的外乡人带回了乌鲁克。
跟第一次不同,那时是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把人直接丢进了最破烂的牢房。
而这次,人们从家中走出来,在道路两旁默默地伫立,也是默默地注视着王从远方归来。
尘土让他的金发变得黯淡,王那双总是高傲而气势逼人的赤眸在无言之中沉寂。他把那个男人抱在怀中,又用残破的披风盖住了男人此时最为脆弱的模样。
穿过城区,回到王宫,祭司长早已等在了那里。
但出乎王的意料,虽然纵容他、但对守护神伊什塔尔的信仰更深的祭司长神色复杂,悲伤,沉痛,挣扎,最后才化为真正的决心。
“放手去做吧,王。乌鲁克是您的国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尊敬您,崇拜您,也将永远跟随在您的身后。”
王稍顿,目光微敛:“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再怎么说,也许会降临在此地的可是天罚,神的怒火啊,即使说出表达恐惧的实话,本王也不会责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