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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潇的父亲回到家中,望着重新停放在车库里的灵棺,只见那雪白的团花下面,儿子灰白色的照片启唇弯笑,月色堪堪照得到他的相片上,给少年那抹弯笑的神色打上了几分诡秘气息。
陈父没来由就想起了白天那个女人那句“怕是要出事”,心里打了个突,朝一旁正蹲着烧纸钱的陈母道:“我看咱们还是先把小潇下葬了吧,古人不也都说‘入土为安’么?一直这么停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就算再这么闹下去,学校也不可能照他们的要求赔出一百二十万来,原为这事情,学校也已经处置了一个副校长,教育局长也被记了严重警告,学校已经来来回回赔了二十多万了,凶手也被抓了起来,赔偿了不少钱,也差不多该停手了。今晚在局里被放出来时,杨大队长也警告他了,再闹下去,就要以破坏社会治安为名来抓人了。
说到底,警局之所以放任了他们这么多天,仅仅是几次把他们带过去,教育一番又放回,也不过是因为体恤他们作为死者家属的心情罢了。但这种体恤,也是有度的。
可陈母就不一样了,她早就打定主意要逼着学校赔钱,一听丈夫这恰似息事宁人的话,顿时就激动了,高声喊骂了起来:“合着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你儿子?你就一天忙吧忙吧!连儿子被人捅死了都不知道!现在连给儿子讨个说法都不敢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家只有陈父一个人在工作,陈母就在家做个家庭主妇,管管儿子,等儿子长大了些,就开始出门找牌友打牌,时常大半夜才带着空空的钱包回家。陈父一个人在外面拼死拼活地苦钱,回到家,还通常被她埋怨不陪家里人。当年陈母怀着陈潇的时候,因为陈父忙于工作没有注意,导致陈母常常受到小姨子的刁难,为此,陈父一直觉得对陈母有所亏欠,加上陈父一向沉默老实,于是很多事情,便都由着她来。
但这次,杨大队长是下了警告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家媳妇这么胡来,越发把事情闹大,牵扯出来的人就越多。听杨大队长说,本来案子都判完了,因为他们家这么闹事,县里领导也被陆续问责了。
陈父不是公务员,但也知道得罪人的事情最好少办。
加上白天那年轻女人说的话,不知怎的始终在他耳边反复响起,再一看棺材上那张灰白照片,更是让他心里嗖嗖发凉。
当下态度也难得地强硬了一回:“这事儿我做主,就到此为止了!明儿我就找人看坟去,后天就把小潇葬了!”
陈母一听他这样说,立刻炸了,扑上去就跟他扭打在一起,口中嚷骂道:“白瞎了我们母子俩跟了你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哐——!”一声脆响,瞬间让两人的动作顿住了。
夫妻俩齐齐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灵棺之后,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只是不知怎地,却又有一个玻璃瓶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似的,滚出了一小段,还在地上不断转悠着。
陈母记得,陈潇每回帮着自己去翻了东西,下来时总是会不小心踢到那瓶子。就像这样,踢出一小段,然后在地上打着圈儿。
夜凉了,微微起了点风。
霍星辰乖乖听姐姐的话,安安静静过了几天,每天严格遵守自己给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学习态度认真得令每个老师都暗暗点头。
几天之后,陈父陈母找了上来。
他们是正儿八经通过学校联系到霍星辰的,为的,也不过是求霍星辰帮忙联系到霍星云,要请霍星云上他们家给做做法事。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来的,霍星云是这一带很有名的地师,又联系那天还是霍星云开口“提醒”他们早点将人下葬,就莫名觉得这姐弟俩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至于他们遇到的问题,那就是涉及到神灵怪异的了。
自那晚在车库门口争吵过后,夫妻二人很快便把死者下葬了,然而,家里却陆陆续续出了几件怪事。有时陈母睡醒午觉起来,发现家里的一些小物品都被动过,常常是换了一个地方,就像她儿子仍在时那样,用了东西却不记得收起来。有时陈父下班归来,会见到车库门是开着的,陈潇一贯丢三落四,常常开了车库门骑上自行车就去上学了,却不记得关门。有时家里某个地方明明没有人,却会发出奇怪的声响,有一回吃完午饭陈母正在收拾碗筷,还依稀听见了一声“妈,我睡午觉去了!”而她竟然还习惯性地回答了一声“中午自己设闹钟,上学别迟到啊!”等反应过来儿子已经没了,才悚然一惊,进到儿子的卧室中去查看,又见被子有几分凌乱,若是晚上进去看,关上灯趁着夜色,还会觉得床上躺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
种种迹象,就像是陈潇还没死,而是依然在家中一样。
霍星辰看了两人一眼,静静听他们把话说完,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他可是好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了这两个人是谁。那面容寡瘦的中年妇女,不就是那天伸手去推自己姐姐的那个人吗?
霍星辰当然就对两个人没什么好脸色了。他本事虽好,但一向没什么心机,就是不喜欢某些人的时候,那不耐烦就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他的外表看上去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那双眼睛——
那双像极了刽子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