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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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清楚呀。”伊利克森显得有些急了,他想要从病床上撑起身来,又因为全身的脱力而软绵绵地倒了回去,他孩子气地撅了一下嘴,把洁白柔软的被子一直拉高到下巴,“我很清楚的。”

他认真地学舌道:“‘这就是足球’,我不后悔的。”

“你确定自己是为了足球?”尼古拉手头的小刀偏了一下,一小片苹果随之飞入了垃圾桶中,法国人显然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怒火,“我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你完全没考虑过保护自己。不要对我说我不懂足球,我的确不了解它,但你宁可冒着对方失去理智下黑脚的风险也一定要拼下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健康根本就不重要?”

“当然不是!”伊利克森着急地分辩道,“可是对我来说有更重要的东西……”

“够了。”尼古拉说道,同时闭上眼睛,示意终止这个话题。他不确定自己再说下去会不会和伊利克森吵起来,尽管他们都不是喜欢吵架的人。法国人想起那天在球场上他望远镜捕捉到的画面——他的教子噙满泪水地躺在那个葡萄牙男人的怀里,左膝以下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弯曲着。他向搂着他的人露出了微笑,那个笑容是如此令人心碎。

“伊利克森。”尼古拉轻声说道,“你是在为我之前的错误惩罚我吗?是的,我承认,在你小时候我并没有很好地尽到一个教父的责任。我收养你只因为我是你法律上的教父,并且我对你的父母亲有情分。但是不要怀疑我如今对你的感情,我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孩子来看待。”

“我知道的呀,尼古拉。”伊利克森又冲着他笑了,双眸弯如月牙,“教父,我也爱你。就算一开始没有做到最好,那对我来说也是很好的了。”

尼古拉在心中无声无息叹了口气。

总是这样的,伊利克森总是如此善于使爱他的人倍感无地自容。这个男孩是由他抚养长大的,甚至可以说他性格中很大一部分的形成都受到自己的影响,比如说那种空灵又孤独的气质,比如说那种近乎浑然天成的古典优雅。很长一段时间尼古拉是为此而自得的,直到另一位拜访的朋友猝然点醒他,他现在在做的事根本不像是在养孩子,而像是在塑造一件艺术品。

尼古拉被这句话给惊醒了。

无怪他此前的疏漏,尼古拉·弗兰德斯·拉瓦尔从未抚育过儿童,又是一名性格古怪孤僻、离群索居的单身汉,自然对孩子的成长不甚了解。可以说,假如不是萨米特夫妇猝然出事,他也绝无接手一个孩子的打算。伊利克森与别的孩子不同,他很早就展现出一种常人身上很难见到的罕见特质,尚是孩童的他便拥有一种敏锐独特的丰盛感知力,他的天赋表现在他纯粹明亮的心灵中是如此独特。或许常人捕捉不到这种独特的天赋,他们认为孩子都是天真的,天真与天真之间没什么不同。然而尼古拉绝非常人。像伊利克森这样天然便带着类于艺术品的光泽柔晕,像他这样罕见而独特的美好材质,对于一个迷恋艺术的男人而言,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

他并非是有意地在塑造他,那只是一种依赖感性的艺术家近乎本能的行为。他的住宅古典与现代交织的奇瑰风格、他典藏的上世纪文学艺术作品,兼之尼古拉本人新锐超前的眼光和思维,使得伊利克森在一种极为独特的环境中长大。他的童年时期既丰盛,也荒芜。而这种经历实在是不可复制的。尼古拉用最本源的纯粹美学帮助他保有心灵独特的天分,又用音乐、绘画和多国语言来启迪他的智力。当那位朋友的提醒使尼古拉猝然从自得的美梦中惊醒过来时,伊利克森已满了十一周岁。而尼古拉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伊利克森是一个理当享有幸福快乐童年的孩子,而非自己把玩的艺术品。纵然这个男孩的心灵有着独特的感受快乐的天分,没有因此沦为一尊精致美丽的木偶,亦不能抹杀自己此前的失职之处。

之后尼古拉一度不敢下手矫正伊利克森已经逐渐养成的性情,法国人以全新的目光仔细观察自己的教子,愈发感到他身上原先的、那些应当是承袭自自己朋友的特质有多么动人。他看似塑造了伊利克森的许多方面,比如他对艺术敏锐的感知力,浑然天成的古典与优雅,以及那种使人移不开目光的空澈灵动感。然而,伊利克森身上最可贵的东西,那些纯粹与欢乐,那些天真和友善,似乎都是由他与生俱来的性情所传承。尼古拉不过是受到原石之中光芒引诱的匠人,悉心为其开采出内里的珍奇玉石,然后自以为地雕饰出了一些形状。人们所称赞的。仍然是这块材质本身美好的质地与淡淡的光晕。

既是他在塑造伊利克森,也是伊利克森在改变他。尼古拉此后换了一种全新的方式与自己的教子相处,并且逐渐对他产生真切的父爱之情。他曾一度因为愧疚感而远远避开,后来发现自由放任的放养方式对于伊利克森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愈发自我解放。借着艺术采风的名头四处旅游,也给伊利克森自由生长的空间。

在前后两种不同思路的影响下,伊利克森被他养得天真活泼又自由散漫。他美好的特质完全被开采出来。男孩儿笑容腼腆,对世界充满好奇,又不了解自己所具备的天分,故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尝试。他的心灵纯净而透明,可同时又懵懵懂懂,仿佛与周围总是隔了一层。尼古拉心知终有一日这层壁障要给打开,他鼓励着伊利克森去接触新的人群和不一样的生活。但尼古拉所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对如何帮助他重回人世有所顿悟之前,伊利克森已亲自走了出来。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尼古拉并非察觉不到那个年轻男人对于自己教子的感情,他所处的几个艺术圈子风气都很开放。尼古拉本人尽管更加偏向无性恋,对同性之间的感情同样有所了解。更何况罗纳尔多看向伊利克森的眼神远远超过了同性之爱的范畴——那种深沉且动人的羁绊何其难遇,身处其间者但凡稍有感知便当顺从神旨。尼古拉并不为此而厌恶克里斯蒂亚诺,然而伊利克森受伤的时间与场景使他无法不向葡萄牙人迁怒。更何况哪怕从久远来看,伊利克森选择葡萄牙乃至足球的缘故都是那名男子。

尼古拉无法控制将对方赶出这间病房的欲望,法国人的脾气从来称不上好,在社交上自然显出一种傲慢的冷漠来。而即使意识到自己的教子对对方怀有同等深沉热烈的情感,尼古拉也并不准备待克里斯蒂亚诺客气多少。说到底,他虽不再将伊利克森视为自己所有的精致艺术品,也同样不会喜欢这个吸引了教子的男人。

法国人暂时还未去理会两个球员相恋的麻烦之处——他既浪漫且强势的性格天然蔑视约定成俗的规则,并且认为那些不值一提。他看重内心自然流露的情感,尤其是为神所钟爱的那种天然羁绊。自然,他不会愿意伊利克森受到伤害,如果教子执意要走足球这条路,他也会为他多加考虑。但罗纳尔多假如连这一些事情都做不到,尼古拉直接就会将他踢出局。

“尼古拉……”伊利克森柔软的呼唤声把他从漫无边际的思绪海洋拉回现实,尼古拉回过神来,看见他的教子很不舒服地蜷缩在床上,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一对满是渴望的眼睛,金发男孩儿请求道:“能不能让克里斯蒂亚诺进来陪我一会儿?求你了,尼古拉,我很想念他。我想要克里斯蒂亚诺陪我。”

尼古拉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恼火的意思。

不同于伊利克森湛蓝纯净、略带柔软欢欣的眸子,尼古拉的瞳色虽然也是蓝色,却是那种色调极为冷硬的蓝,有一种属于冰的锋利与寒冷感。此刻两双蓝眼睛大眼瞪小眼,伊利克森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只有眼睛里写满渴望,尼古拉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法国教父冷淡地说道,“看在他当晚就转机赶来的份上。”

伊利克森露出欢欣鼓舞的笑容。

一分钟之后,克里斯蒂亚诺终于来到了伊利克森的病床边上。